深秋的晨霜还凝在王家庄的寨墙上,泛着冷白的光,庄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比往日乡绅来访的动静要嘈杂得多。正在组织队员训练的赵大勇抬头望去,只见一队穿着皂衣、腰挎长刀的衙役簇拥着一顶青色轿子,沿着土路疾驰而来,轿前插着“青州府巡检”的木牌,尘土飞扬中透着几分官威。
“是府里的巡检来了!”旁边的老栓低声提醒,手里的燧发枪不自觉地握得更紧。上次县里的王主簿来过后,官府就没了动静,怎么突然又派了巡检,还是从府城来的?
赵大勇不敢耽搁,一边让人加强寨门防御,一边亲自往祠堂跑去禀报。此时王巢正在翻看李管家送来的粮库账本,听到消息,指尖在“五万三千斤”的数字上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刘振邦告黑状的余波没散,官府这是上门“摘果子”来了。
“备茶,开寨门迎客。”王巢合上账本,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让赵大勇带着十个队员在祠堂外候着,枪擦亮点,但不许露半分敌意。”
李管家应声而去。王巢走到铜镜前,理了理那件洗得发白的短褂,又特意让小石头取来一块沾了灰的布巾,在袖口擦了擦,刻意显出几分疲惫与朴素。他很清楚,对付官府的人,太过强硬会引火烧身,太过顺从又会被当成软柿子捏,得拿捏好分寸。
片刻后,巡检的轿子在祠堂前落下。轿帘掀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下来,穿着绣着祥云纹的官袍,肚子挺得老高,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正是青州府巡检周栋。他刚站稳,就斜着眼睛扫过祠堂外的护庄队员,目光在燧发枪上停留了片刻,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王公子,别来无恙啊。”周栋拱手,语气算不上热络,却也没摆太多架子——他早就打听清楚了,这王家庄的护庄队手上有真家伙,黑风寨三百多人都栽了,自己带的这二十个衙役根本不够看。
王巢连忙上前,态度恭敬却不谄媚:“周大人驾临,王某有失远迎,快请进。”他侧身引着周栋往里走,故意让对方看到自己袖口的灰渍,“庄里简陋,大人莫怪。”
进了祠堂,分宾主坐下,李管家端上刚沏好的粗茶。周栋呷了一口,就皱着眉放下了茶碗,显然对这廉价茶叶看不上眼。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王公子,本官此次前来,是奉周知府大人之命,核查黑风寨匪患清缴情况。毕竟黑风寨为祸青州多年,府衙总得有个详实的卷宗备案。”
“应该的,应该的。”王巢连忙点头,示意李管家把缴获的匪首令牌、账本递过去,“大人您看,这是黑风寨寨主黑风的令牌,这是他们劫掠百姓的账本,上面记着的受害者,王某都已经派人登记造册,正准备上报府衙呢。”
周栋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账本,眼神却在悄悄打量祠堂的陈设——土墙木柱,除了墙上挂着的护庄队名册,连件像样的摆设都没有,看起来确实不像藏了横财的样子。可他心里清楚,黑风寨积年劫掠,不可能只有账本上那点东西,这王巢肯定藏了私。
“嗯,看来王公子确实为清缴匪患出了力。”周栋放下账本,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王公子,你这护庄队,人数可不少啊,还有这么多火铳,按朝廷律法,这可是‘私藏兵器’的罪名。”
来了。王巢心里冷笑,面上却立刻露出惊慌之色,“扑通”一声站起身,对着周栋作揖:“大人明察!这些弟兄都是庄里的佃户,平时种地,土匪来了才拿起家伙自保。火铳都是从黑风寨缴获的,王某正愁没法处置,想着等大人来了,一并上交府衙呢!”
周栋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里的底气足了些,却故意板起脸:“自保?王公子说笑了。三百多土匪,官府都要头疼,你这‘佃户’组成的护庄队,能把他们全歼?怕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
这话里的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王巢索性顺着他的话头,眼眶一红,露出几分委屈与艰难:“大人有所不知,王某这也是被逼无奈啊!黑风寨去年抢了王家庄的粮食,杀了十几个庄民,我爹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他声音哽咽,抬手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弟兄们都是憋着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敢跟土匪拼命,光阵亡的就有五个,重伤的八个,哪有什么别的心思?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家罢了!”
他一边说,一边让李管家把伤亡名册递过去,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死者家属的名字和伤员的伤势,还有李老汉盖的手印作证。周栋翻了翻,见名册条理清晰,还有乡医的佐证,语气缓和了些:“这么说,倒是本官误会了。只是府衙也有难处,清缴匪患耗费甚巨,知府大人为了这事,头发都白了不少。”
终于说到正题了。王巢心里门清,这是在暗示他“表示表示”。他立刻接口,语气诚恳:“大人辛苦!知府大人辛苦!王某虽然家底薄,但也知道官府不易。李管家,去把那五千两银子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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