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离京第三日,京城落了入冬头场雪。雪片比寻常更密,不到一个时辰,便给朱门黛瓦覆了层白,连永宁侯府门前的石狮子,都添了几分肃穆。可这静是虚的——崔氏一党的动作,已如藏在雪下的冰棱,悄无声息地抵到了苏清欢的眼前。
苏清欢刚在书房铺开北疆舆图,青黛便捧着封染了雪水的信闯进来,声音发颤:“姑娘,出事了!沈家商队的船在苏州码头上被扣了,五千册《民生医要》全给苏州知府扣了,说……说书中有‘通敌暗号’,要押解回京候审!”
“通敌暗号?”苏清欢捏着信纸的手猛地一紧,纸页瞬间皱成团。信是沈家管事亲笔所书,字里行间满是惊惶:知府不仅扣了书,还把商队的管事下了大狱,口风极紧,只说“奉上头密令”,连沈家递去的拜帖都不肯接。
“不止苏州。”青黛的暖炉都忘了捧,“方才医学馆来人说,往东胜州送的医书,半道被‘山匪’劫了——那伙人衣着整齐,连商队的护卫都不敢拦;青州更绝,直接贴了告示,说《民生医要》‘宣扬异端’,见书就烧,见卖书的就抓!”
苏清欢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积得越来越厚的雪,指尖冰凉。谢晏离京前曾说,崔家若动手,绝不会只拦医书——他们要的,是断了她与民间、与北疆的所有联系。扣书、抓管事、栽赃“通敌”,这哪是拦书,分明是想给她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
“沉住气。”她转身时,眼底已没了慌乱,只剩冷定,“传我话,分两步走,越快越好。”
青黛立刻取了纸笔,屏息听令。
“第一,你亲自去一趟大理寺,找寺丞张大人。就说苏州知府无故扣押沈家商队、诬陷《民生医要》通敌,求他以‘干扰商路、构陷忠良’为由,立刻签发文书,提审苏州府的人证——记住,只提商队管事,别碰医书,先把人捞出来再说。”张寺丞是谢晏的同年,素来刚正,这一步是要断崔家的“人证”。
“第二,让沈家立刻停了所有官路运输,把剩下的医书全转走漕运——走谢家私下的漕帮渠道,绕开所有州府码头,直接运到各地惠民药局的后院。再让分号的人把医书拆成散页,装订成‘防疫小册子’,免费发给码头、市集的百姓,就说‘苏医官赠的冬日保命方’,提都别提《民生医要》的名字。”
青黛眼睛一亮:“姑娘这招妙!拆成书册,既避了‘通敌’的名头,又能让百姓拿到真东西,崔家就算想烧,也烧不尽!”
可苏清欢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崔家既然敢扣书抓管事,下一步,定会冲着医学馆来——那才是她的根基。
果不其然,次日清晨,太医院的人就堵了医学馆的门。
为首的是王太医,身后跟着十几个御林军,手里捧着女帝的手谕,脸色铁青:“苏清欢接旨!有人奏报,医学馆私藏北疆奸细,用‘手术’之法窃取大晏医术,即刻起,查封医学馆,所有医官、学员随我回太医院问话!”
赵诚气得脸红脖子粗,刚要争辩,就被苏清欢按住了。她接过手谕,目光扫过“北疆奸细”四字,心中冷笑——崔家这是急了,连“通敌”的帽子都敢直接扣过来。
“王太医,”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医学馆是陛下亲批设立,若说有奸细,总得有证据。不如这样,你随我进馆,咱们当着所有学员、病人的面,查——若真有奸细,我苏清欢随你走;若没有,你得给医学馆、给所有被污蔑的学员,赔个清白。”
王太医没想到她敢当众对质,一时语塞。可御林军已围了馆门,百姓也渐渐围拢过来,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查就查!我倒要看看,你能藏到哪去!”
苏清欢领着他进了馆,直接走到后院的“病案室”,推开柜门,里面堆满了厚厚的卷宗:“王太医请看,这是所有学员的籍贯、家世,每一个人都经过三堂会审,有吏部的备案;这是所有‘手术’的病案,患者姓名、病症、手术过程、术后恢复,一笔笔都记得清楚,患者家属的签字画押也都在这——您说的‘北疆奸细’,在哪?说的‘窃取医术’,又是哪一桩?”
她随手抽出一本病案,递到王太医面前:“这是上个月给城西张老栓做的‘阑尾切除术’,他儿子是御林军的小旗官,您若不信,可现在传他来对质;这是给宫中李婕妤的妹妹做的‘难产手术’,陛下亲赐的‘保母子平安’匾额还挂在正厅,您要不要去看看?”
王太医翻着卷宗,手都在抖。那些病案详实得无可挑剔,患者信息也都是京城里能查到的人家,哪里有半分“奸细”的影子?
围观的百姓也炸开了锅:“我就说苏医官是被冤枉的!我娘的眼睛就是医学馆治好的,哪来的奸细?”“王太医怕不是收了崔家的钱,故意来找茬!”
正闹着,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帘一掀,竟是大理寺的张寺丞。他捧着一份卷宗,高声道:“王太医,且慢!苏州知府已招了,扣书、诬陷都是崔相的授意,那所谓的‘通敌暗号’,根本是他自己编的!陛下已下旨,命你即刻撤回御林军,不得再干扰医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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