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护城河在晨光中泛着粼粼波光,黎童勒住马缰时,朱雀门的铜环刚被晨露打湿。赵衡的仪仗在前面开路,锦衣卫的佩刀撞击声整齐划一,惊得檐角的铜铃 “叮铃” 作响,倒像是在为他这个异乡人敲着警钟。
“黎兄,这京城不比望岳镇,” 赵衡回头笑了笑,玉冠上的珍珠在阳光下流转,“走路得看脚下,说话得看脸色。” 他马鞭往左侧一指,那片青砖灰瓦的院落连绵不绝,“那里是兵部,下个月点兵就在演武场,离东宫不远。”
黎童望着那片错落的屋脊,突然想起念雪临走时攥皱的衣角。昨夜在驿站歇脚时,林潇潇派人送来了信,说她们已安全抵达岳家旧部的据点,念雪正缠着要学射箭,小弓拉得满脸通红也不肯放。他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半块双龙符 —— 另一半已随念雪而去,符面的龙影总在夜深时微微发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在想什么?” 赵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前面就是‘聚贤楼’,本王请你喝杯早茶,也算为你接风。”
酒楼三楼的临窗雅间里,檀香混着茶香漫溢开来。赵衡亲自为黎童斟茶,茶汤碧绿如翡翠,是江南进贡的 “雨前龙井”。“尝尝,” 他举杯示意,“这茶性温,最能压惊。”
黎童刚要举杯,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只见楼下巷子里,几个纨绔子弟正围着个挑柴的少年,为首的锦衣少年甩着鞭子,将柴捆抽得散了架:“瞎了你的狗眼?敢挡小爷的路!”
那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裤脚还沾着泥,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手里紧紧攥着根扁担,指节泛白。黎童看着他倔强的侧脸,突然想起十年前的念雪,心莫名一紧。
“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赵衡瞥了眼窗外,语气平淡,“仗着他爹的势,在这一带横行惯了。” 他放下茶杯,“黎兄不必在意,京城这样的事,见多了就不怪了。”
黎童却站起身,走到窗边。那锦衣公子的鞭子正往少年脸上抽去,少年猛地矮身,扁担横扫,竟使出招 “横扫千军” 的变式,虽生涩却有章法。锦衣公子猝不及防,被扫中膝盖,踉跄后退。
“好!” 黎童忍不住赞了一声。那少年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刹那,黎童突然愣住 —— 少年的眉眼间,竟有几分像林潇潇,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像藏着星子。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小爷的事!” 锦衣公子恼羞成怒,招呼手下围上去。少年的扁担舞得呼呼作响,却架不住人多,很快被逼到墙角,肩头挨了一脚,闷哼着倒地。
黎童正欲下楼,赵衡却拽住他,折扇往窗外一点:“别急,你看。”
只见那少年突然从怀里摸出块玉佩,往地上一摔,玉碎的脆响惊得众人一愣。“我乃岳元帅麾下‘破风营’百户之子岳青!”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响亮,“我爹战死沙场时,你们这些官老爷还在酒楼里喝酒!凭什么欺负人!”
锦衣公子的脸色瞬间变了,嘟囔了句 “晦气”,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岳青捂着肩膀站起来,捡起碎玉的残片,一瘸一拐地往巷尾走,背影倔强得像株不肯弯腰的野草。
“岳家的后人?” 黎童转身看向赵衡,“殿下早就知道?”
赵衡折扇敲着桌面,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道:“这京城藏着的岳家后人,比你想象的多。他们有的在酒楼跑堂,有的在军营喂马,都在等一个机会。” 他突然压低声音,“黎兄,你觉得岳青那招扁担功如何?”
“有岳家枪的影子,却缺了章法。” 黎童想起念雪练枪时总爱偷工减料,忍不住失笑,“若有名师指点,未必不能成器。”
“那不如……” 赵衡的眼睛亮了,“就请黎兄指点一二?下个月点兵,本王打算从民间招募些勇士,岳青这样的好苗子,丢了可惜。”
黎童刚要答话,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喊:“殿下,皇后娘娘请您回宫,说是邻国的使者到了。”
赵衡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随即恢复如常:“知道了。” 他对黎童道,“邻国公主也随使团来了,说是…… 父皇有意为我赐婚。”
黎童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望岳镇的老人说过,邻国与大宋虽互通友好,却总在边境摩擦不断,这次公主亲来,恐怕不止 “赐婚” 这么简单。
“黎兄先在京中歇息,” 赵衡站起身,“演武场的事,我已让人安排妥当,你随时可以过去。”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岳青住在哪条巷,我让人给你送去地址。”
黎童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比《鬼谷子》的 “捭阖术” 还难猜。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巷尾的青石板上,岳青的身影早已消失,只留下一摊散落的柴禾,像个无人问津的谜团。
三日后,演武场的校场上,黎童第一次见到了岳青。少年换了身灰布劲装,正跟着一群招募的勇士练扎马,膝盖歪歪扭扭,被教头用鞭子抽了好几下也不肯动,额头上的汗珠砸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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