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翰自刎的血迹尚未在血狼台上干涸,十万金兵溃散的血腥风暴却已席卷整个伊洛平原。尸骸枕籍,残旗斜插在血泥之中,秃鹫的阴影开始在不祥的天空盘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腥甜和内脏破裂的恶臭。
黎童站在高坡之上,混沌骨甲收敛了大部分光芒,显露出其下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玄色劲装。他眼中那骇人的金光已然褪去,只剩下极度疲惫后的深刻沉寂,以及冰冷如铁的决断。金色的竖瞳扫过尸山血海,扫过那些跪地投降、瑟瑟发抖的俘虏,最终死死钉在西方——汴京的方向。那座城池,是这场浩劫最终的巢穴,是巫神秽气弥漫的魔窟,也是无数枉死生灵怨念汇聚之地。
“传令!”黎童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回荡在死寂的平原上,“顾砚之!”
“末将在!”顾砚之铠甲染血,快步上前,抱拳听令。
“即刻清点能战之兵!重伤者留下,由可靠之人看押俘虏,清扫战场,就地深埋尸骸,泼洒生石灰!绝不可引发瘟疫!”黎童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处,“轻伤者裹伤,随我行动!所有缴获马匹、铁浮屠可用部件,能带走多少带多少!半个时辰后,向汴京进军!” 时间就是生命,汴京城内每拖延一刻,不知又有多少无辜沦为血食。
“末将领命!”顾砚之毫不迟疑,转身厉声呼喝起来,一道道命令如同水波般迅速扩散至残存的义军各部。短暂的混乱后,疲惫不堪却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开始高效地行动起来。挖坑的挖坑,收集兵刃马匹的穿梭于尸骸之间,军医在临时划出的伤兵区域飞快地奔走包扎。
蚩离拖着沉重的寂灭开山斧,巨大的身躯摇晃着走到黎童身边,他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渗血,是被最后疯狂反扑的血狼卫留下的。“哥,俺没事!还能杀十个来回!”他咧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黎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抛过去:“金疮药,止血生肌的,省着点用。” 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蚩离嘿嘿一笑,接过来胡乱按在伤口上。
另一边,完颜雪独自立于血狼台下。残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地覆盖在完颜宗翰倒卧的尸体上。她默默地解下身后残破的猩红披风——那是她作为金国郡主身份的象征,如今亦是最后的告别。她蹲下身,将披风轻轻覆盖在父亲残缺的尸身上,遮住了那双至死仍怨毒瞪视汴京方向的空洞眼睛。暗金色的竖瞳深处,冰封的哀恸终于化作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滴在染血的石台上,瞬间被厚重的尘埃吸收,消失无踪。
她没有擦拭,只是静静地蹲了片刻,仿佛要将这一幕刻入灵魂最深处。随即站起身,转过来时,脸上所有的脆弱都已敛去,只剩下如寒潭般的冰冷与焚尽一切的决然。她走向黎童,步伐沉稳:“准备出发。”
半个时辰后,一支由残存精锐组成的、不足六千人的黑色洪流,如同复仇的剃刀,脱离了尸骸遍野的战场,以最快的速度向汴京城方向卷去。队伍后方,是临时拼凑出的数百匹战马和数十架勉强能动的铁浮屠残骸改造的“冲车”,上面装载着缴获的强弓劲弩和火油罐。黎童、完颜雪、蚩离、顾砚之、玉尘子及岩虎等人策马行在前列。无人言语,只有滚滚车轮与密集马蹄敲打在干硬土地上的沉闷回响,混合着甲叶摩擦的铿锵声,汇聚成一曲肃杀的死亡进行曲。
夜色如墨,席卷而来。队伍在黑暗中沉默疾行,火把的光亮有限,只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斥候如同幽灵般在前方和两翼游弋。第一夜平安度过。
第二日晌午,距离汴京已不足百里。前方是一片废弃的村落,断壁残垣间弥漫着死寂。斥候快马回报:“将军!前方村口发现小股金兵!约百余骑,看装束…是铁鹞子残部!正在村中劫掠!”
“铁鹞子?”顾砚之眉头紧锁,“这群丧家之犬还敢露头?”
“哼,找死!”蚩离狞笑,握紧了巨斧。
黎童眼中寒光一闪:“传令!前军变锋矢,弩手准备!岩虎,带你的人从左右两翼包抄过去,堵死村后!一个不留!” 这些溃兵已成疯狗,留下就是祸患。
命令飞速下达。队伍骤然提速,如同绷紧的弓弦猛然松开!数百名弩手在行进中便已将劲弩上弦!接近村口百步时,借着残垣的掩护,黎童猛地挥手!
“放——!”
嗡!!
一波密集的弩箭如同死亡的乌云,带着刺耳的呼啸,瞬间覆盖了村口惊慌集结的铁鹞子残兵!
噗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不绝于耳!人仰马翻!血花迸溅!侥幸未被射中的铁鹞子发出惊恐的嚎叫,试图拨转马头逃跑,然而岩虎率领的彪悍山民已如同鬼魅般从两侧废墟中杀出,沉重的砍刀和钩镰枪撞门招呼马腿!战马悲鸣着栽倒,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
“杀!”黎童一夹马腹,玄色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出!腰间长刀出鞘,寒光一闪,一名刚刚爬起的铁鹞子骑士头颅冲天而起!完颜雪紧随其后,凰翎长剑化作一道金红匹练,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纷飞!蚩离更是如同人形凶兽,寂灭开山斧每一次横扫,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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