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震的余波如同死神的叹息,拂过尸骸遍野的平原。空间扭曲的涟漪缓缓平复,留下高坡下方那片突兀的、连血迹都被抹去的“净地”,以及遍地扭曲破碎的血狼卫尸体。死寂笼罩了战场,连风声都仿佛凝固。溃逃的金兵僵在原地,如同被冻结的蝼蚁;追击的义军战士也停下了脚步,茫然地握着染血的兵器,眼中只剩下对那高坡之上、如同神魔般身影的极致敬畏与恐惧。
血狼台上。 完颜宗翰魁梧的身躯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拄着血狼吞日战斧的独臂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试图支撑住这摇摇欲坠的残躯。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此刻失去了所有锐利与冰冷,只剩下空茫的灰败。他死死盯着高坡上黎童脚下那片“净地”,盯着那些化为齑粉或扭曲肉块的血狼卫——那是他耗费无尽心血、以秘法淬炼的最后死士,是他手中最锋利的爪牙,是他尊严的最后一道屏障!
没了。 如同尘埃般,被那个苗疆小子轻轻一脚,踏成了虚无。
“嗬…嗬嗬…”喉咙里发出破败风箱般的喘息,一股腥甜的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冲破牙关,溅落在身前冰冷的石台上,绽放出刺目的猩红。血滴溅在玄黑的斧刃上,顺着狼首浮雕蜿蜒流下。支撑着他的最后一根名为“战神”的脊梁,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环顾四周,曾经旌旗如林、铁甲如海的十万大军何在?唯余尸山血壑,残旗断戟,以及充斥天地间的、令人作呕的血腥与绝望。败了,彻底的败了,败得如此干净,如此……可笑。
他缓缓抬头,灰败的目光越过尸骸累累的战场,先是落在高坡上那道覆盖着混沌骨甲、散发着令天地失色的毁灭气息的身影上。金色的竖瞳冰冷地俯视着他,如同注视着一只濒死的蝼蚁。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噬咬着他的心脏。但随即,一股更加汹涌、更加扭曲的怨毒与悲哀,如同火山熔岩般喷发出来!他猛地扭转头颅,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高空之中!
完颜雪悬停在那里。 涅盘神火化作的金红神辉温柔而坚定地流淌,在她周身形成一个神圣的光晕。暗金色的竖瞳,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照着他此刻的狼狈、绝望与疯狂。没有胜利者的倨傲,没有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沉重的悲悯,以及一丝……来自血脉深处的、无法彻底斩断的哀伤。
就是这道目光!这道目光,比黎童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更让他痛彻心扉!被亲生女儿亲手打下神坛,被至亲的光辉映照得污秽不堪!
“逆女——!!!” 宛如孤狼濒死的惨嚎,完颜宗翰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彻骨的恨意与绝望!“是你!是你勾结外敌!是你焚我煞云!毁我十万大军!断我大金根基!你身上流着我完颜宗翰的血!你是我完颜氏最耀眼的明珠!为何?!为何要如此背叛你的血脉!背叛你的父亲!!”
他的独臂狂乱地挥舞着沉重的血狼吞日斧,斧刃指向完颜雪,仿佛要将她连同这片天空一起劈开!玄黑的斧身残留的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背叛了你?中都城破,是谁为了所谓‘大业’,将十万燕云汉民驱赶在前充当肉盾?汴京城下,又是谁为了维系邪晶,不惜以满城妇孺为血河祭品?父帅!”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凤鸣九天,带着焚尽一切的怒火,“您教导我,金戈铁马,征服即是荣耀!您可曾教导我,这荣耀之下,是无尽的骸骨与滔天的血孽?!您教会了我守护族群,却忘了告诉我,守护的底线,是人命!是生民!”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完颜宗翰的心脏!她眼中燃烧的金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是焚尽八荒的怒火与撕心裂肺的悲痛! “您可曾想过,您是我的父亲?”
她的目光扫过关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有宋人的,有苗人的,也有穿着金国皮甲的普通士兵。“看看他们!看看这满目疮痍!这就是您毕生追求的荣耀?!这就是完颜氏千秋万代的基业?!”她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的金红神焰轰然升腾,将半边残阳都映得如同白昼,“守护?我来告诉您什么才是真正的守护!守护这脚下的土地不被鲜血浸透!守护这芸芸众生不被邪魔吞噬!守护心中最后一点人伦天良不被权力与欲望彻底泯灭!”
“父帅!”完颜雪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近乎哀求的决绝,“放下您的斧头!这面沾满了无数冤魂的血狼旗,该倒了!”
完颜宗翰浑身剧震!他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向自己脚下那面在风中呜咽的、残破的血狼帅旗,旗面上浸透的暗红血迹是如此刺眼。女儿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早已被野心和杀戮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脏上!中都城外汉民的哀嚎,汴京血河中翻涌的妇孺面孔…那些被他刻意忽略、掩埋在“霸业”之下的无数冤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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