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俺张俊敬你是条好汉!兄弟们跟着你打金狗,没二话!可你让俺们听一个金国郡主的号令?这是什么道理?!”那粗犷校尉(张俊)声音洪亮,唾沫横飞,指着站在顾砚之身侧、面色沉静的完颜雪,“她是姓完颜的!是金国的郡主!她老子兄弟手上沾满了咱们宋人的血!谁知道她是不是金狗的苦肉计?是不是完颜宗翰派来的奸细?!兄弟们的命贱,但也绝不给金狗当狗!”
“张俊!放肆!”雷猛巨眼圆睁,九环刀在地上重重一顿,“郡主殿下在烈风峡亮凤翔令斥退金兵,救了咱们所有人的命!你那双狗眼是瞎的吗?”
“亮个牌子就能信了?谁知道那牌子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她一个金国郡主,为什么要帮咱们宋人打她自家的兵?这说不通!天底下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郡主?!”张俊梗着脖子,毫不退让。他身后的伤兵也纷纷鼓噪起来:
“是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咱们兄弟死了这么多,到头来要听个金国女人的?”
质疑与愤怒如同野火般在疲惫的宋军残兵中蔓延。凤翔令的神迹消退后,现实的仇恨与长久以来的猜忌占据了上风。完颜雪的身份,如同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众人面前。
顾砚之脸色铁青,正要厉声呵斥,一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是完颜雪。
她迎着张俊等人充满敌意和怀疑的目光,一步步走到空地中央。晨光熹微,勾勒出她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暗金色的竖瞳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茫然、或冷漠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张俊脸上。
“张校尉,”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在晨风中传开,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说得对,我是完颜雪,是金国的凤翔郡主。”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她。
“我的祖父是大金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我的叔叔是大金太宗皇帝完颜吴乞买。”她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没有骄傲,也没有回避,“我的父亲,是金国都元帅完颜宗望,我的兄长,是金国大将完颜宗弼(兀术)。”
每一个名字,都如同一块巨石砸在金宋两国延续数十年的血海深仇之上,让在场的宋军士卒呼吸都变得沉重,眼中的恨意更加浓烈。
“他们…”完颜雪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还有我的叔祖完颜宗翰,正是你们不共戴天的仇敌。死在你们父兄手上的宋人,他们不会忘记这份血仇。同样,死在你们刀下的金兵,他们的家人也不会忘记。”
她环视众人,目光坦诚而悲悯:“这份仇恨,如同烈风峡的山峦,沉重得让人窒息。我完颜雪,身处其中,自知无力化解这数十年的血泪。”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俊吼道,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我说这些,并非要辩解什么。”完颜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只想问各位一句:我们今日聚在此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倾泻往日的仇恨,相互猜忌残杀?还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让更多的父老乡亲,像烈风峡死去的兄弟一样,曝尸荒野,沉冤难雪?!”
她猛地举起手中的凤翔令,赤金凤凰在晨光下展翅欲翔:“这枚令牌,代表太祖皇帝的遗泽与威严!它今日斥退完颜宗翰,非因我完颜雪有何本事,而是因为它代表着大金国法!代表着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同室操戈,屠戮宗亲,是为十恶不赦之叛国大罪!”
“完颜宗翰!他勾结中原邪教五毒门,残害忠良义士,今日更妄图弑杀太祖血脉!他已背叛了大金的祖训!背叛了大金的国法!”她的声音如同利剑,直指核心,“我完颜雪,以太祖皇帝之名,以太宗皇帝之威,在此立誓:只要完颜宗翰一日不除,只要他一日窃据高位,屠戮天下,我完颜雪便一日与大金正统为敌!我所言所为,非为宋,亦非为金,只为天下苍生得一息喘息之机,只为不让更多无辜者,沦为野心家铁蹄下的冤魂!”
铿锵的话语掷地有声,在空旷的驿站废墟间回荡。那份超越国仇家恨的胸怀,那份为了存续与公义不惜与整个家族势力为敌的决绝,深深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份属于皇家贵胄的威严气度,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俊脸上的愤怒和凶狠僵住了,按在刀柄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他身后的聒噪声也渐渐平息下去,无数双眼睛复杂地盯着空地中央那个纤细的身影。
“凤翔令今日救了我们大家一命。”顾砚之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郡主殿下与黎少侠、与诸位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共诛五毒邪魔!此乃铁一般的事实!若郡主别有用心,只需在烈风峡坐视我等被金兵剿灭即可,何须犯险亮令,自陷险地?!”
“不错!郡主若有异心,俺老雷第一个砍了自己的脑袋!”雷猛巨吼着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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