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潭水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黎童的肌肤,直抵骨髓。失重的眩晕感被彻骨的寒意野蛮取代,沉重的身躯拖拽着濒临溃散的意识,向着幽暗无光的潭底深渊沉沦。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幕布,缓缓合拢,吞噬着最后的光明。唯有胸前一点顽强不屈的温热,如同风中残烛,固执地传递着生命的印记——青鸾玉佩在刺骨寒水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清辉,那缕温热,是他与这浊世最后的牵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一股柔韧而绝决的力量猛地箍住了他的腰身!那力量并不霸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磐石意志,如同冰海深渊中抛下的救命索,将他从万劫不复的边缘硬生生拽回!
哗啦——! 黎童被一股大力猛地拖出水面!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狠狠刺入麻木的肺腑!他剧烈地呛咳起来,冰水和着暗金色的血沫喷涌而出,溅落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模糊的视线剧烈晃动,最终拼命聚焦在一片浸透潭水、紧贴着玲珑起伏曲线的素白之上。那抹素白在溶洞幽微的蓝光与火光交织下,如同开在极寒深渊的雪莲,清冷孤绝,不容亵渎。
“闭嘴!不许动!”清冷如冰泉,却又隐含一丝不容置喙急促的女声在耳边炸响,带着近乎命令的口吻,瞬间扼杀了黎童濒死挣扎的本能。
黎童艰难地抬起沉重如山的眼皮,透过散乱滴水的发丝缝隙,终于看清了救他之人。
一袭素白纱裙被寒潭之水彻底浸透,紧紧地贴附在曼妙起伏的曲线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乌黑如瀑的长发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欺霜赛雪的颊边,更衬得那肌肤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鼻梁挺直秀逸,淡樱色的唇瓣紧抿着,透着一股近乎无情的坚毅。而那双眸子,清澈得如同亘古不化、位于世界尽头雪山之巅的冰湖,此刻却凝结着万载玄冰般的寒意,深邃、冰冷,带着与生俱来的疏离与俯瞰苍生的孤高。她审视着黎童,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冰冷而专注,仿佛在评估一件器物价值几何,而非一个挣扎求生的活人。
完颜雪。
石门关外混乱血火中那一道惊鸿般的素白身影,与眼前这冰雪化身般的女子瞬间重合。
“你…”黎童试图发声,却只换来喉头一阵腥甜翻滚,眼前金星乱冒,黑暗再次袭来。
“想活,就闭嘴。”完颜雪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法则。她动作却迅疾如电,纤纤素手并指如戟,快逾闪电般接连点在黎童胸前几处要穴。指尖涌出一股清冽如极地寒泉的精纯内力,瞬间探入黎童体内那混乱如沸粥、濒临崩溃的经脉。这股内力冰寒刺骨,瞬间冻结了伤口的灼痛,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如同深埋万载玄冰之下沉稳流淌的暗河,精准而有力地暂时压制住了黎童体内因枯荣剑气彻底失控而如同地火焚身般的狂暴气劲,带来一阵短暂却无比清晰的镇痛。
黎童闷哼一声,强行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咽下,剧烈的疼痛和那冰寒内力的刺激,反而让他濒临溃散的意识强行凝聚了几分。他这才有余暇打量这方绝境。
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悬,嶙峋尖锐的钟乳石如巨兽獠牙狰狞倒垂,投下幢幢鬼影。洞壁之上,镶嵌着一些散发着幽蓝冷光的奇异矿石,如同镶嵌在黑暗王冠上的冰冷蓝钻,勉强照亮了中央那方深不见底、寒气森森、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深潭。水面不起波澜,唯有森森寒气不断弥漫。他们此刻就在潭边一片相对平坦、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平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冰冷石头的土腥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亘古阴寒。
完颜雪不再言语,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锥刮过,清晰地传达着“安分待着,否则后果自负”的意味。她转身走向溶洞深处一片干燥的角落,那里赫然堆放着早已备好的干燥枯枝和一捆捆苔藓。篝火很快再次升起,橘红色的跳跃火焰奋力驱散着溶洞的阴寒湿气,却无法在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点燃丝毫暖意。素白的身影在火光摇曳中显得愈发单薄而孤寂,仿佛遗世独立的神女,与这烟火人间格格不入。
黎童依言,拖着沉重如灌铅的身体,艰难地挪到旁边一处凹陷的石窝旁。冰冷的清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短暂的清凉,粗糙得如同砂砾的肉脯在齿间艰难地碾磨撕扯,带来一丝苦涩却真实的生存触感。他靠着冰冷刺骨的岩壁,闭上双眼,竭力摒弃杂念,运转枯荣真诀中最基础的归元法门。每一次意念沉入丹田,都像是在破碎的瓦砾堆中进行精密手术,引动那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枯荣真气,小心翼翼地导引着冰魄雪蟾膏那霸道寒力,一丝丝、一缕缕地艰难修复着被狂暴剑气撕裂得千疮百孔的经脉。过程缓慢至极,痛苦如同钝刀刮骨,每一次微弱真气流过残破经络,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与灼烧般的干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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