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万千把淬毒的弯刀,裹挟着塞外特有的砂砾,刮过石门关伤痕累累的躯体。整座雄关在无休止的炮火与冲杀声中剧烈颤抖,城墙崩裂的呻吟混杂着垂死者最后的哀嚎,如同地狱的挽歌。西门那道被炮火硬生生撕开的巨大豁口,成了吞噬生命的绞肉巨口,金兵如同闻到血腥的蚁群,不顾一切地向上攀爬,刀光闪处,不断有守军的身影惨叫着坠落。
城下,赤底金狼旗在腥风中狂舞,如同地狱血海翻腾。铁浮屠重骑已然集结完毕,人马皆覆厚重铁甲,只露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战马喷吐着粗重的白雾,钢铁组成的洪流沉默地积蓄着最后的力量,马蹄不安地刨动着坚硬冻土,等待着主帅下达那毁灭一切的冲锋号令。帅台高耸,完颜宗翰端坐虎皮大椅,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战场硝烟,牢牢锁定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西门豁口,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志在必得的笑意。只需再一鼓作气,石门关便将彻底易手。
城楼之上,战场如同沸腾的熔炉。鲜血泼洒在冰冷的砖石上,迅速冻结成暗红的冰片,又被新的热血覆盖。断裂的肢体、破碎的铠甲随处可见。石崇焕左臂软软垂下,以惊人的意志力仅凭单臂挥舞战刀,刀锋早已卷刃豁口,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蓬血雨和碎肉。萧破虏浑身浴血,状若疯虎,巨斧开阖间掀起腥风血雨,试图堵住那潮水般涌上的金兵。每一次劈砍都耗尽他一丝气力,每一次格挡都让他坚实的肌肉更添一份撕裂的痛楚。
“顶住!给老子顶住!”石崇焕的嘶吼声嘶力竭,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不能让他们上来!为了关后的父老乡亲!”
“杀!”守军的回应声虚弱却悲壮,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咆哮。他们用身体组成人墙,用断裂的长矛,用捡起的石块,甚至用牙齿,死死钉在豁口边缘。每一分每一寸的争夺,都以生命为代价。
就在这千钧一发、石门关即将彻底崩塌的刹那!
“嗡——!”
一声清越激昂、如同九天之上青鸾神鸟挣脱樊笼、引颈发出的裂云长唳,骤然撕裂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惨叫、金铁交鸣!这剑吟并非庞大力量的宣泄,而是凝聚到极致后的纯粹锋鸣,带着一种涤荡污秽、洞穿虚妄的神圣韵律,清晰地传入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无数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聚焦!
只见西门城楼最高那座早已被炮火削去半边的箭楼残顶,一道靛青色的身影傲然挺立!
正是黎童!
夜风猎猎,卷起他染血的靛青布衣下摆,如同残破的战旗,却卷不动他眉宇间凝结如万载玄冰的凛冽杀意。他单手持剑,剑名龙泉!古朴的剑身在关墙上熊熊跳跃的火光与远处金军大营连绵篝火的映照下,流淌着一种内敛深沉的青灰色光华,仿佛蒙尘的古玉,温润中蕴藏着足以斩断尘寰的锋芒。剑脊之上,“龙泉”两个古篆铭文,此刻竟隐隐透出温润而凌厉的毫光,仿佛沉睡的龙魂正在苏醒。
在他怀中,那块紧贴心口的青鸾玉佩,此刻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玉佩内部那道沉睡的青鸾虚影,在感应到黎童不顾一切的决死意志与注入剑身的枯荣真气、玉魄本源后,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起来!玉佩的清辉透过粗布衣襟,流淌而出,丝丝缕缕融入手中龙泉剑身!
敌我双方,无论是疯狂攀爬的金兵,还是浴血死战的守军,动作在这一刻皆是一滞!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这道孤悬于修罗场最高点的身影,这声洞穿灵魂的剑吟,成了天地间唯一的焦点!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金军阵中,一名千夫长最先从震撼中惊醒,惊骇欲绝,指着箭楼顶端嘶声咆哮,声音因恐惧而变调!
崩!崩!崩!崩! 数十张早已引满的强弓硬弩瞬间松开!弓弦的震响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死亡颤音!冰冷的箭簇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夺命寒芒,如同骤然惊醒的毒蛇群,昂起嗜血的头颅!
箭如飞蝗!凄厉的破空尖啸汇成一片死亡的浪潮!数十支精钢狼牙箭覆盖了箭楼残顶那方寸之地!角度刁钻狠辣,交织成一张毫无死角的死亡之网,誓要将那敢于挑战大金军威的孤影钉死在原地!
面对这足以将任何武林高手射成刺猬的夺命箭雨,黎童那双深潭般的翠绿眼眸骤然收缩如针尖!体内,那枯荣交替、生死轮转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奔涌咆哮!再无一丝保留!怀中青鸾玉佩的光芒骤然炽盛,如同心脏般搏动!玉佩的清辉与注入剑身的枯荣真气、玉魄本源瞬间融合、升华!
他动了!
不是闪避!不是格挡! 身影不动如山岳!手中龙泉古剑,只是朝着金军帅台的方向,朝着那面猎猎作响的金狼大纛之下,朝着那个掌控着毁灭洪流的身影,简简单单地刺出一剑!
“青鸾——破云!”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如同九天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响的低吼,从黎童唇齿间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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