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燕北荒原,刮起地面最后几缕枯草,呜咽着穿过稀疏的林地。两匹瘦马拉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在冻硬的土路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冰碴,发出细碎的呻吟。
车厢内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黎童仰躺在厚实的干草垫上,身上搭着苏无垢那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葛布外袍。胸口那处被“无影透骨锥”洞穿的伤口,虽已被玉色的药膏覆盖,但边缘皮肉依旧透着诡异的灰败,丝丝墨绿与冰蓝的气息如同活蛇在皮下蠕动,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剧痛。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唇干裂,唯有眉心微蹙,显露出意识深处与痛苦和混乱的搏斗。
苏无垢侧坐一旁,澄澈的目光落在黎童脸上,指尖萦绕着极其淡薄的青色气流,隔空感知着他体内混乱的战场。枯荣真气在反噬与异毒的夹击下濒临溃散,如同倔强的新草在狂风中挣扎。她眉宇间倦意深重,脸色比黎童好不了多少,强行驱动“青囊护元阵”抵抗神策军精锐,又全力疏导黎童体内异力,几乎掏空了她的本源。
“药伯,前面找个避风处歇脚,药材怕是不够了。”苏无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驾车的老者应了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忧色更浓。他挥动马鞭,驱使疲惫的牲口转向一条通往更深山林的岔道。车轮碾过厚厚的落叶,发出沉闷的声响。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转过一处山坳,前方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涧蜿蜒而下,汇入一个不大的水潭。潭边几株虬劲的老松,枝干如铁,针叶苍翠,顽强地抵抗着冬日的严寒。松树下,一座由原木和茅草搭建、早已废弃的简陋山神庙倚靠着山壁,虽残破不堪,却是个难得的避风之地。
“就这里吧。”药伯勒住马,长吁一口气。
苏无垢轻轻颔首,率先下车。寒风卷起她靛青的裙角,单薄的身影在山野间显得格外孤清。她目光扫过破庙,澄澈的眸子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确认无甚危险,才转身小心地将黎童扶出车厢。
黎童几乎是被药伯背进庙里,安置在神龛前还算干净的干草堆上。身体的移动牵动了伤口,他闷哼一声,混沌的意识似乎被剧痛刺醒了一瞬,冰蓝与翠绿在眼底深处剧烈交战了一下,随即又被痛苦淹没,恢复死寂的灰败。
药伯拾掇了些枯枝生起一小堆篝火,微弱的火苗驱散了庙内刺骨的寒意和部分霉味。苏无垢顾不上休息,立刻打开随身药篓。看着里面所剩无几的几味草药,尤其是“玉髓草”只剩下最后一小截根须,她秀眉微蹙。
“药伯,劳烦照看他片刻,我去附近寻些‘七叶一枝花’和‘活血藤’,应急或可一用。”苏无垢的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事。
“丫头,这荒山野岭,天又快黑了…”药伯欲言又止,满是担忧。
“无妨,我去去就回,不会走远。”苏无垢淡然道,将几根玉针插入随身携带的皮囊,系在腰间。她看了一眼草堆上气息微弱的黎童,澄澈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决然,转身便融入了庙外愈发昏暗的山林暮色中。
药伯守在火堆旁,添着柴,不时忧心忡忡地看一眼昏迷的黎童和庙外黑沉沉的林子。寂静的山野,只剩下篝火噼啪声和黎童压抑痛苦的微弱呼吸。
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多久。
咕咕——咕咕咕—— 几声怪异的鸟鸣从庙宇后方山林的阴影中传来,时断时续,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节奏。
药伯枯皱的手猛地攥紧了烧火棍,浑浊的老眼瞬间锐利如鹰!
来了!
几乎在鸟鸣响起的刹那! 咻!咻!咻! 十数道劲风撕裂空气,如同毒蛇出洞!并非箭矢,而是一颗颗龙眼大小、闪烁着惨绿磷光的弹丸,从庙宇四周各个刁钻的角度激射而来!目标并非药伯,而是直指庙内那堆微弱的篝火和草堆上昏迷的黎童!
五毒磷火弹!沾之即燃,毒烟蚀骨!
“卑鄙!”药伯须发戟张,怒吼一声!他枯瘦的身躯爆发出远超老态的力量,手中烧火棍猛地插入火堆,向上一挑!
轰! 燃烧的柴火被巨力挑飞,如同天女散花,带着熊熊火焰撞向那些飞射而来的磷火弹!
噼啪!噼啪! 空中爆开一团团刺目的惨绿色火焰!毒烟弥漫!大部分磷火弹被燃烧的木柴凌空拦截引爆,但仍有数颗穿透火焰空隙,射入破庙内!
药伯身形如电,手中烧火棍舞成一团乌光,精准地将射向黎童的几颗弹丸扫开!弹丸撞在墙壁、地面上,轰然爆开,惨绿的火焰瞬间附着燃烧,散发出刺鼻的腥甜毒烟!
“咳…咳咳…”黎童被毒烟呛醒,剧烈地咳嗽起来,灰败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青气,伤口处的墨绿毒气仿佛受到刺激,蠕动得更加剧烈!
庙外,人影憧憧! 数十名身着暗青色劲装、脸蒙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现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破庙。为首两人,气息阴冷。一人手持一根通体乌黑、杖头盘踞着赤红蜈蚣雕饰的奇形木杖,正是五毒教蓝蝎子座下护法,“蜈蚣叟”吴常。另一人身材矮胖,脸上始终挂着诡异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一对不停震颤、发出“嗡嗡”声响的紫黑色金属球——毒蜂震魂胆,“笑面毒蜂”郝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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