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燕北荒原上稀疏的枯木林,呜咽如泣。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团饱蘸了墨汁的棉絮,沉沉压在天地之间。两匹瘦马喷着白气,拉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在崎岖冻土上艰难前行,车轮碾过冻结的泥块,发出嘎吱的呻吟。
车厢内,空气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黎童仰面躺在厚厚的干草垫上,身上盖着苏无垢那件洗得发白的靛青葛布外袍。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肩胛下方,那处被“无影透骨锥”洞穿的伤口,虽然已被苏无垢以金针封穴、敷上秘制的“玉髓续脉膏”,但伤口周围的皮肉依旧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泽,丝丝缕缕墨绿与冰蓝交织的异种气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缓慢蠕动、侵蚀,将膏药边缘都染上了一层寒霜。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伤口,带来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冰冷。
苏无垢侧坐在一旁,借着固定在车壁上一盏微弱油灯的光芒,正小心地用浸过热水的干净葛布,擦拭黎童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但动作依旧轻柔而稳定。那双澄澈如秋水的眸子,专注地落在黎童灰败的脸上,感知着他体内那如同暴风雨后泥石流般混乱的气机。
枯荣真气被强行引爆的反噬,加上无影透骨锥上歹毒的寒毒与剧毒,如同三股失控的洪流,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崩溃的丹田内疯狂肆虐、冲突。若非她以“九死还魂针”护住其心脉最后一点本源,又以枯荣针意强行疏导,此刻的他,早已是一具被异力撑爆的残尸。
“枯荣流转,死中藏生…”苏无垢低语,指尖萦绕着极其细微的淡青色气流,再次点向黎童胸口几处大穴,试图引导他体内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枯荣真气,去同化、消磨那墨绿的剧毒。然而,那剧毒异常顽固,如同附骨之蛆,与冰魄月华种残骸散逸出的玄阴寒气纠缠在一起,形成一股更阴损难缠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她的针意。
突然!
驾车的药伯发出一声短促而紧张的唿哨!紧接着,骡车猛地一顿!
苏无垢眼神一凛,指尖针意瞬间收回,身形如轻烟般掠至车帘处,掀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前方稀疏的枯木林边缘,影影绰绰,数十点冰冷的寒芒刺破夜幕!那是兵刃反射的月光!一队队身披暗色轻甲、动作迅捷如狸猫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从两侧的枯木丛中钻出,如同张开巨口的布袋,迅速合拢,将骡车的前后去路彻底封死!人数不下三五十人,阵型森严,杀气凛然,正是神策军精锐的追风轻骑!为首两人,气息沉凝如山,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骡车,一人手持狭长苗刀,一人背负沉重铁锏,正是阎霸天麾下得力干将,“追魂刀”莫七和“断岳锏”石敢当!
“悬壶谷的丫头,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朝廷钦犯!阎大人有令,尔等插翅难飞!束手就擒,尚可留个全尸!”莫七阴冷的声音穿透寒风,如同毒蛇吐信。
药伯早已勒住惊惶的瘦马,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马鞭,指节发白,老脸上满是凝重和绝望。
苏无垢放下车帘,澄澈的眸子里寒意凝结。她看了一眼草垫上气息奄奄的黎童,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从药箱底层抽出一个细长的青布囊。素手一抖,布囊滑落,露出里面数十根长短不一、闪烁着温润玉光的银针。她手指如穿花蝴蝶,瞬间将十几根玉针插入自己双臂几处要穴!针尾微颤,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的青色气流瞬间从她周身升腾而起!她眉宇间的倦意瞬间被一种近乎凌厉的专注取代,脸色却骤然又白了几分!
“药伯,护住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话音未落,她人已如离弦之箭,撞开车帘,飘然落在骡车前方三丈处的冻土之上。靛青的衣裙在凛冽寒风中猎猎作响,单薄的身影在数十名杀气腾腾的神策军精锐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小草。
“不知死活!拿下!”石敢当脾气火爆,怒吼一声,手中沉重的镔铁锏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如同开山巨杵,率先朝着苏无垢当头砸下!势大力沉,罡风激荡!
与此同时,两侧神策军士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手中劲弩抬起!
崩!崩!崩! 十余支闪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夺命的毒蜂,撕裂夜幕,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不同角度攒射向苏无垢周身要害!封死了她所有闪避的空间!
苏无垢眼中青光一闪!面对这上下交攻、避无可避的绝杀之局,她非但不退,反而迎着那呼啸而来的铁锏和密集箭雨,向前踏出一步!
双手十指在身前如同抚过无形的琴弦,瞬间幻化出数十道残影!
嗤嗤嗤——! 数十根闪烁着青芒的玉针,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以超越箭矢的速度激射而出!并非射向敌人,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她身前、身侧、甚至头顶上方数尺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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