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港口区的雨,下得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沉入海底。灰蒙蒙的天光勉强透过厚重雨幕,将“灰港”废墟浸泡在一片冰冷、污浊的铅灰色调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混合气味——燃烧后的焦糊、铁锈的腥气、垃圾在雨水里发酵的酸腐,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人脊背发凉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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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桶后的困兽】
巷子深处,废弃油桶堆叠的逼仄夹角。
铁手背靠着冰冷油腻的金属桶壁,滑坐在泥泞里,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左腿膝盖处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雨水,糊满了他的脸。怀里那支刚从垃圾桶里捞出来的MP5冲锋枪,枪管还残留着射击后的余温,烫得他胸口发疼。耳朵里嗡嗡作响,刚才自己那两梭子子弹的咆哮、警察的怒吼、扩音喇叭的嘶鸣,还有阿豹那声撕心裂肺的“让她滚——!!”的绝望咆哮,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只剩最后一个弹匣了。十九发子弹。十九次扣动扳机的机会。而外面,是两辆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特警突击车堵死了巷口,黑洞洞的枪口从装甲缝隙和车门后伸出,如同毒蛇的獠牙。更远处,还有更多警笛在凄厉地呼啸逼近!
完了吗?
铁手死死攥着冰冷的枪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不!不能完!阿豹还在外面!尧哥还在那个破集装箱里等死!
他猛地一咬牙,强忍着膝盖处钻心的疼痛,用没受伤的右腿猛地蹬地,身体贴着冰冷的油桶壁,如同壁虎般艰难地向上挪动了一小截,试图从油桶堆叠的缝隙里,窥探外面的情况。
视线穿过狭窄的缝隙和密集的雨帘。巷子入口处,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如同两柄巨大的光剑,交叉着锁死在巷子中央那片泥泞的空地上。光圈中心,阿豹如同一头被拔掉利齿、打断脊梁的猛兽,颓然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雨水冲刷着他脸上虬结的肌肉,却冲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混乱。他低垂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两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防弹头盔的特警,正小心翼翼地端着枪,从突击车后快速靠近。一人警惕地举枪瞄准,另一人则迅速从腰间摘下一副沉重的、闪着金属寒光的手铐!
他们要抓活的!
铁手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旦阿豹被活捉,以他犯下的事(滥杀平民、拒捕袭警),再加上安娜在背后推波助澜,绝对死路一条!甚至会被当成打击荆棘会的活招牌!
“操!”铁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猛地将滚烫的枪管再次从油桶缝隙里探出去!手指狠狠扣向扳机!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阿豹抢出来!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刹那!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就在耳边炸开的枪响!
不是来自前方的警察!也不是他手里的冲锋枪!
子弹几乎是擦着他藏身的油桶边缘飞过!狠狠打在旁边一个废弃的轮胎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橡胶碎屑混合着泥水溅了他一脸!
狙击手!
铁手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猛地缩回身体,后背重重撞在油桶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对方有高处的狙击手!早就锁定了他的位置!刚才那一枪是警告!再敢露头,下一枪打的就是他的脑袋!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他死死贴着冰冷的金属桶壁,再也不敢妄动。巷子深处,传来了金属手铐“咔嚓”一声清脆的锁扣声!紧接着是阿豹被粗暴拖拽时发出的、混合着痛苦和愤怒的嘶吼!
“豹哥——!!”铁手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混着泥水流下。他只能眼睁睁听着那挣扎和拖拽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淹没在警笛的呼啸和突击车引擎的轰鸣声中。
完了。阿豹…被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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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装箱的切割声】
灰港废墟深处,那个被巨大油桶和坍塌钢板半掩着的维修集装箱。
油灯的火苗在门缝灌进来的寒风中疯狂摇曳,将狭小空间里的一切都拉扯出扭曲跳动的影子。浓烈的血腥味、伤口感染的腐臭味、还有浓重刺鼻的消毒水(碘伏)气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刘天尧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垫着的破帆布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水和脓液浸透。他脸上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灰色,嘴唇干裂发紫,眼窝深陷。李伯跪在他身边,枯瘦的双手沾满了碘伏和血污,正用颤抖的手指,试图将一块相对干净的、撕下来的衬衣布条,按在刘天尧肩背上那道最深、皮肉翻卷、边缘已经发黑流脓的恐怖伤口上。布条刚按上去,暗黄色的脓液就混着血水渗了出来。
“尧哥…撑住啊…尧哥…”李伯的声音带着哭腔,浑浊的老泪不断滴落。他不懂医术,只能凭着本能,用最简陋的方式试图止血和消毒。但看着伤口那恶化的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根本是徒劳!感染!高烧!失血!这个男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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