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国K市,深夜。
旧工业区深处,一座原本早已废弃的钢铁厂地底,此刻却是另一番光景。没有机器的轰鸣,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带着铁锈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死寂。这里被改建成了荆棘会一个隐蔽的临时“分账中心”和“中转仓库”,外表的破败与内部的奢靡形成刺目的反差。巨大的地下空间被分割成数个区域:一侧是堆积如山的纸钞箱,散发着一股霉变的墨臭味;另一侧则码放着铮亮的小型金条,在惨白的LED顶灯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最深处则用防潮布隔开,隐约能闻到一股海产的腥气和隐约的药物甜腻气息——那是等待转运的特殊“货物”。
刘天尧靠在一张沉重的橡木椅上,椅子腿下的水泥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暗红的污渍,是他沾满泥泞和凝固血迹的靴底蹭上去的。他刚从一个血腥的地狱爬回这个金币堆砌的炼狱。
他闭着眼,双手搭在扶手上,指关节泛着失血的苍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宇间那一道几乎要刻进骨头的深痕,以及下颌线紧绷如刀的线条。身上的黑色战术服破了几处,边缘凝结着深褐色的血痂,散发出一股浓重的硝烟、血腥和汗液的混合气味。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忙碌和小心翼翼的氛围毫无反应。
几个马仔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点着桌上堆积的金条和成捆的现金。纸币翻动的哗啦声在这空旷的地下空间里被放大,格外刺耳。负责这片区域的头目,绰号“算盘”的阿炳,是个秃顶油腻的中年人,正佝偻着腰,额头上全是冷汗,小心翼翼地将一本厚厚的、散发着油墨味的账册推到刘天尧手边。
“尧…尧哥,这个是这季度经过M、N、K三市流动账面的流水,还有新开的十二家‘明瑞贸易’的业绩……”阿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舌头像打了结,“按照…按照您的指示,K市这边的资金,九成走伊莎贝尔小姐家族的‘星光基金’,剩下一成散进本地几家古董行和…和艺术品拍卖行做掩护……”
刘天尧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睁开。他那双染血的手掌无声地摊开在账册粗糙的封面上。这个动作吓得阿炳猛地一哆嗦,差点碰倒旁边堆着的一摞文件。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有远处角落里某个铁桶里酒精炉烧水时发出的单调的“咕嘟”声。
良久,就在阿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刘天尧沙哑干涩的声音才像砂纸摩擦过石头般响起:
“散得干净?”
阿炳连忙点头如捣蒜:“干净!绝对干净!伊莎贝尔小姐那边的财务总监是老手,账做得天衣无缝,层层嵌套,所有资金走向都在境外转了几道手,都是合法来源,绝对查不到咱们头上……本地那几家也签了生死状,嘴严实得很!”
“干净?”刘天尧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那眼神让阿炳浑身血液都冻住了。那不再是平日的冷厉或深邃,而是一种近乎虚无的、空洞的疯狂,仿佛刚在尸山血海里打了个滚,灵魂都被染得透黑,连一丝微光都映照不出来。但在那虚无底下,又像有炽热的岩浆在翻滚,随时要喷薄而出,毁灭一切。
“苏婉的墓碑,刚立起来。”刘天尧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在阿炳的心脏上,“她流的血,还没干透呢。你跟我说…干净?”
阿炳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冷汗像小溪一样顺着太阳穴淌下来,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知道“港湾货运”发生了什么。那个误伤护士苏婉的铁手会小头目,被尧哥活着剥了皮,挂在了据点的大门上示众。那是警告,也是宣泄。“尧哥…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沉重的橡木椅子腿在地面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刘天尧站了起来,像一座移动的黑色石碑。他看也没看跪在地上的阿炳,径直走到那堆码放整齐的金条前。
一只沾满干涸血污的手缓缓伸出,拿起一根沉甸甸的金条。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透过皮肤传来一丝清凉。手指摩挲着光洁的表面,然后猛地一握!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关节处尚未愈合的擦伤再次崩裂,暗红的血珠沁出,一滴,一滴,落在冰凉的金条上,绽开一小朵一小朵丑陋的深色印记。
鲜血与黄金。
这是他的世界。一边是需要用生命去浇灌的荆棘之路,是永远洗不净的手上血污;另一边是闪闪发光、足以填满任何欲望沟壑,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的财富。
“再多金子,能买回一条命吗?”刘天尧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质问这堆满财富的地下洞穴。他把那根染血的金条随手丢回原处,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把账册毁了。从明天起,所有账面全部改用老办法。”
阿炳一愣,抬起头,茫然地问:“老…老办法?”
“涂改过的真账本,黄金、劳力、实物,当面点清,当面交割,不走银行,不落网络记录。”刘天尧的眼神扫过那些堆积的现金,“钱,尽快花出去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产业,变成压在仓库里的‘货’。越原始,越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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