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敲打着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将M市扭曲变形的霓虹轮廓洇成一片模糊的、跳动流淌的光斑。刘天尧站在那面冰冷的玻璃墙前,指间夹着半截没有点燃的烟。窗外,他名下的“金沙国际投资”巨幅LOGO嚣张地悬在对面摩天大楼之上,用足量的黄金和冰冷的几何线条宣告着一种新贵的权势。那点灼目的金色穿透雨幕,落在深灰色意大利手工西装的肩头,却驱不散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干净的钱?”他低沉地笑了,声音刮在喉咙里,有些哑。指间那枚特制的古银币灵活地翻滚,冰凉坚硬,是养父老K唯一留下的念想,提醒着他一切的源头,从来就与“干净”二字无关。“这年头,连下水道的老鼠都知道,哪里流淌着漂白剂的味道,哪里就有金子堆积。”
刚结束的一场会议,名义上是“金沙国际”与几家东南亚表面合规的进出口公司的季度财务吹风会。西装革履的经理人们脸上堆满对这位新晋资本大鳄的敬畏,报表上的数字是滚烫惊人的,几个亿的资金流动仿佛只是指尖流淌的数据游戏。但刘天尧嗅得出来,那敬畏底下,是更深沉的恐惧。那些为他洗刷“金水”的代理人,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烁,像潮湿角落里受惊的爬虫。他们惧怕这张年轻而漠然的脸孔背后那深不可测的灰色能量——那种能轻易让法律文书变成废纸,让审计员消失在异国海滩的凶悍力量。
助理阿诚悄无声息地靠近,脚步是受过训练的死寂。他身形不算魁梧,却如礁石般稳定冷硬,脸上那道横过鼻梁的旧疤在白炽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反光。他递过一杯热得恰到好处的威士忌,声音平板无波:“尧哥,航线安排好了。私人飞机三小时后从西郊机场起飞,落地在Z国K市。”他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巨大办公室,“‘黄金鸟笼’那边已经清理干净,按您上次的要求。”
刘天尧接过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指尖轻微晃动,漾开一圈圈冰冷的涟漪。“黄金鸟笼”——那地方是他洗钱网络在Z国,也就是K市最亮眼的一块遮羞布,一家会员制极度严苛、只对最顶级富豪开放的私人俱乐部。表面上,它是奢华极致的销金窟;暗地里,它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金融套壳游戏和艺术品流转,是他庞大灰金帝国最重要的一条输血干渠。清理干净?说得容易。那里面藏污纳垢,牵扯的人与线多如牛毛,每一次“清理”,都伴随着隐秘的血腥和利益的分割。他抿了一口酒,辛辣感一路烧到胃里,暂时压下了从底层街巷一路跋涉爬上这冰冷的权力之巅所带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虚无。
“盯紧点。”他没回头,目光依旧粘在窗外那片流淌的金色上,“别让鸟毛落进汤锅里。”
“明白。”阿诚应了一声,身形隐入办公室角落的阴影里。
三个小时后,引擎的轰鸣撕裂了K市阴沉的云层。私人湾流客机平稳地降落在专属的VIP跑道上。舱门打开,一股带着大西洋腥潮与冰冷工业金属气息的风扑面而来。K市,这座欧洲的老牌金融心脏,向刘天尧张开了它奢华森严的怀抱。车队无声地滑行在寂静的专属通道,厚重的防弹车窗隔绝了城市的喧嚣,窗外掠过的是钢铁森林、爬满沧桑的哥特式尖顶、玻璃幕墙冰冷的反光,以及隐在黄昏暗影中不知通向何处的窄巷。这里的气息与M市截然不同,没有码头鱼市的腥咸和街头劣质烧酒的刺鼻气味,空气里只有一种陈年的钱币霉味,混着昂贵皮革和雪茄的气息,像一锅慢火熬煮了几个世纪的铜臭浓汤。
“黄金鸟笼”坐落在泰晤士河畔一座新古典主义建筑翻新的核心部位。厚重、隔绝一切噪音的实心橡木大门无声洞开,一股混合着奇楠沉水香、顶级烟草和女人皮肤温热气味的风温柔地包裹过来。脚下是厚得能没过脚踝的金线手工波斯地毯,人走在上面如同漂浮在云端。光线被精心设计过,大量使用了柔和的、磨砂处理的玻璃和镜面,折射出无数个破碎而又奢靡的幻影。管弦乐并非电子播放,而是由一支真正的室内乐团在不起眼的角落现场演奏,音符悠扬舒缓,如同催眠的咒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实体的财富密度感,沉重而甜蜜。
引领者毕恭毕敬,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穿过一个摆放着中世纪骑士甲胄、壁炉里柴火噼啪轻响的廊厅,踏过一道微微泛着蓝光的旋转水幕墙——那是几近失传的威尼斯特制玻璃工艺——引路者推开一扇覆盖着整张藏羚羊皮的厚重内门。
“艾默生先生,这边请。”刘天尧在这里的名字叫刘艾默生。
这里是“鸢尾厅”。空间并不大得空旷,却极为精绝雅致。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外,灯火通明的泰晤士河夜景如同散落的钻石项链。厅内,沙发围出一个私密的半月形谈话区。一张巨大的椭圆形冰种翡翠茶几占据视觉中心,通透得能看清下面的地毯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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