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女人。银灰色的束腰长裙如同第二层皮肤,完美勾勒出惊人而优雅的曲线。金色短发一丝不苟,只在额角不经意地挑染了一抹深海蓝。她微微侧着身,似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河畔一栋正被巨型射灯点亮穹顶的历史建筑。水晶酒杯里,红宝石般的液体在她指间无意识地晃动着,折射出细碎、令人心浮气躁的光。
刘天尧的脚步在门内顿了一霎。这女人身上有一种危险的气息,不是街头巷尾摸爬滚打沾染的凶煞血腥,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被顶级资源和权力精心豢养出的绝对掌控力。像博物馆防弹玻璃罩后陈列着的稀世名刀,美丽绝伦,只需触碰规则,就能毫无痕迹地肢解一切。
女人似乎才察觉到他的到来。她缓缓转过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慵懒,脖颈线条优美而纤细。她抬起眼,没有一丝初次见面的客套与试探。深灰眼瞳里那点蓝意,此刻在刘天尧看来,锐利得像淬了毒的手术刀锋,瞬间就穿透了他刻意经营出来的“成功商人”的表象,直抵那层在底层血污里浸泡得太久的底色。
“欢迎光临…艾默生先生。”她的唇角勾了一下,一个弧度完美却毫无暖意的笑容,“‘鸟笼’里风景还不错?”
她的声音是低沉的,带着一丝不经意的沙哑,像上好的天鹅绒拂过皮肤,却也暗含棱角。她没起身,只是抬手,随意地指了指对面那张价值不菲的单人沙发——那姿态,像在对仆人布置今晚菜单。
刘天尧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像冻结的湖面,无视了她那近乎倨傲的姿态,稳步走了过去。阿诚如同铁铸的雕像,无声地立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腰背笔直。
“贝尔蒙特小姐。”刘天尧在她对面坐下,身体陷进极其柔软的真皮里,坐姿却如同钢钉般挺直,与女人的慵懒形成刺目的对比,“初次见面就选在鸢尾厅,看来贝尔蒙特家族的鸢尾花,开得比我想象中更大胆。”他用了对方家族的徽章作为暗语开场的切口,是试探,也是一种无声的警告——我知道你是谁。
伊莎贝尔·贝尔蒙特。这个名字代表着Z国、乃至整个欧洲金融版图上最盘根错节、能量惊人的古老财阀之一。
女人——伊莎贝尔轻笑出声,并不介意对方点破。她拿起一瓶已开启的滴金庄贵腐甜白,那金黄色泽如同熔融的黄金,优雅地替刘天尧面前的酒杯注至三分之一。这个动作由她做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主人姿态。甜腻的蜜瓜与杏脯香气弥漫开。
“大胆?艾默生先生,你从M港的鱼摊码头一路‘洗’到这里,”她放下酒瓶,指尖轻轻在冰凉光滑的翡翠桌面上划着看不见的符号,发出轻微的呲啦声,“每一步踩着的红线和腐肉,难道算小心谨慎?”她灰色的眼眸像瞄准镜,牢牢锁住刘天尧,“相比你的胃口,‘鸢尾花’自愧不如。”
话语直白得像一把淬过冰的手术刀,瞬间划破了觥筹交错的虚幻伪装,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涡流。空气瞬间凝滞,只有窗外泰晤士河上驳船汽笛悠长的呜咽隐约传来。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一点蓝意在深灰眸底跳跃了一下,点燃冰冷的火焰。“我喜欢直接的人。”她声音放得更轻,仿佛在分享一个午后甜点的小秘密,却每个字都精准地砸在刘天尧的心脏瓣膜上,“合作一把。目标是欧洲信贷中心(ECC)——你知道的,那把悬在欧洲金融界头顶两百多年的大笨剑。”
刘天尧手指间那枚冰冷的古银币瞬间停止了转动。
ECC。欧洲信贷中心。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厚重基石、无法撼动的公众信任、以及它内部那庞大到天文数字的合规壁垒,让任何觊觎者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然而从眼前这个年轻而疯狂的女人嘴里轻飘飘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可能性。
“拆了它?”刘天尧语调缓慢,听不出喜怒。
伊莎贝尔靠回沙发背,舒展着身体那曼妙到惊心动魄的曲线,像一只在阳光下伸懒腰的银灰色猎豹。她唇角勾起真正愉悦的弧度:“拆?不。”她啜饮一口杯中红酒,猩红的液体染上她光泽丰润的下唇,吐出的字眼如同烧红的钉子:
“是掏空。一点一点,把它内部运转几百年的骨髓啃干净,吸干它最后一滴金色的血浆。让那座华丽的大厅…变成镶金的漂亮骨灰盒。”
她拿起放在手边那份薄薄的、烫着金箔和贝尔蒙特家族鸢尾花压纹的文件,用指尖推过冰冷的翡翠桌面,精准地停在刘天尧面前:“利润么,”她灰色的眼睛眨了一下,长睫毛如同蝶翼,落下一片惊心动魄的阴影,“对半。‘荆棘’的一半根须在欧洲土里扎稳,‘金沙’的洗矿池…就能从这条泰晤士河里,直接取水。”
文件的触感冰冷沉重。刘天尧的目光落在上面贝尔蒙特家族那繁复华丽的花押之上,指骨微微泛白。一半?这不仅是泼天的巨富,更是一张彻底跃入欧陆最高权力核心圈的跳板。狂喜的毒液瞬间在血管里蔓延,如同野火燎原。但他脸上那层冰冻的湖面依旧没破,只是眼神深处那点黑沉被搅动得更浓了。半个世纪的金融帝国,几百亿欧元甚至千亿计的金流,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成了砧板上的肉?她贝尔蒙特家族再是树大根深,也不敢轻易赌上根基,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她身后…是否已经编织好了一张足以吞下整个ECC的贪婪之网?是陷阱?还是通向深渊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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