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停在了空地的边缘。
刘天尧绷紧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牵扯着肩膀上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右腿深处那些蠕动的暗金脉络似乎被这不速之客的气息点燃,一阵更强烈的金属刮擦般的滞涩感从骨髓里钻出来,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昏黄的光线被集装箱和垃圾堆切割得支离破碎,阴影像是潜伏的怪物般匍匐在地。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与这腐烂环境格格不入的深灰色毛呢大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在阴影里平静地看过来,幽深得如同两口没有水波的古井,不带一丝情绪,只有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审视。他的皮鞋踏在泥泞的污水坑边缘,边缘沾上一点污渍,他就微微蹙了下眉,动作细微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刘先生。” 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在这寂静的角落里如同冰棱坠落,带着一种刻板而毫无温度的腔调。不是问询,更像是一种确认。
刘天尧没动,没回答。左手掌心里紧攥着那个冰冷的荆棘吊坠,坚硬的边缘硌着掌心的伤口,带来一丝刺痛感,让他混乱的大脑保持着一线清醒。沾满污泥血污的手指在背后墙上微微曲张,像一头疲惫但极度危险的野兽在评估猎食者的距离。
“鄙人姓陆。” 男人向前走了半步,恰到好处地停在刘天尧绝对警惕的范围之外,动作优雅得如同在参加一场沙龙。“代表Z国K市的某些朋友,向您致意。” 他的目光滑过刘天尧破烂的衣着,肿胀诡异的右腿,最后落在他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上,“他们很欣赏您在N市的操作,虽然……结局有些惨烈。”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同情或惋惜,纯粹是陈述一个事实。
安娜胸口的枪洞再次在刘天尧脑中炸开。冰冷的恨意像毒蛇,缠绕上心脏。他喉咙里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像破风箱在漏气:“狗鼻子挺灵。”
“猎犬,本就是用来嗅出狐狸的。” 陆先生嘴角牵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近乎于无。“尤其是受伤的狐狸。”
他的目光停留在刘天尧那条怪异的右腿上,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瞬。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探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樱切计划’的副产物?” 他平平地发问,仿佛在谈论一道菜的味道,“比预期的要……‘活跃’些。” 他对安娜父亲那个灭绝人性的秘密项目,显然并非一无所知。
刘天尧的左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血腥味。这是安娜用命换来的秘密,安娜……
“说你的目的。” 刘天尧的声音更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趣去玩语言游戏。此刻他只是一块随时会爆裂的顽石。
“一个邀请,或者说,一个机会。” 陆先生微微摊开双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K市的伊莎贝尔·罗德里格斯小姐,相信您已有耳闻。她对您这位从废墟里爬出的‘荆棘会’龙头很感兴趣。目前,正与您那位叛逃的朋友陈先生进行一场小小的金融博弈。罗氏需要新鲜血液,更需要一个能在泥潭中撕开对手咽喉的利齿。您很符合这一定位。”
“当狗?” 刘天尧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混杂着血丝和污泥的狞笑,阴森可怖。
“当钥匙,刘先生。” 陆先生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他紧握的左手上。“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活在阴影里,掌握着开启某些秘密之门的权限。权力在您手中可以是武器,也可以是束缚您的枷锁。只看您如何选择。”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刘天尧的腿,“而且,您的状况,想必需要一些……专业的处理。罗氏恰好可以提供这种资源。”
专业处理?刘天尧心头冷笑。无非是想抓住这个要命的把柄。这条像寄生怪虫一样在不断侵蚀他右腿的鬼东西,既是诅咒,也是筹码。
“陈小川呢?” 刘天尧突然问道,声音嘶哑。那个曾经最信任的兄弟,一手把他推向M市扫黑风口浪尖的“预言家”,如今披上了国际刑警的皮,转身就对他露出了獠牙。
陆先生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陈先生选择了阳光下的正义。而我们,尊重所有选择。”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冰冷的暗示,“正义也有它的价码,有它的局限。尤其在K市那样的地方。有时候,它更像是猎犬项圈上漂亮的装饰铃铛。”
“呵……” 刘天尧喉间滚动着模糊的嘲讽音节。狗屁正义,不过是换了身更体面的皮。
就在这时!
“砰!”
一声突兀至极的枪响,撕裂了贫民窟上空的夜幕,尖锐得如同玻璃被瞬间划破!
枪声极其刺耳,近得仿佛就在头顶!
一枚子弹呼啸着,几乎是贴着陆先生的左耳擦过,“噗”一声狠狠贯入了他身后不远处的铁皮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留下一个还在冒烟的狰狞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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