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走,而是将陶罐小心地收进药箱里,又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草药,递给沈砚秋,“这是我昨日在驿外采的沙棘,晒干了泡水喝,能驱寒。你昨夜守在驿墙顶端,定是受了寒。”
沙棘的叶子还带着晨霜,放在掌心凉丝丝的,却有一股淡淡的清苦香气。沈砚秋捏着那包草药,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暖了一下,连晨风的寒气都似乎散了些。她抬头看向顾长风,他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像星子,带着医者特有的温柔,却又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细心——他竟记得她昨夜守在城头。
“多谢。”她轻声道,将草药收进披风的口袋里,“你也多穿些,别只顾着伤员,忘了自己。”
顾长风“嗯”了一声,提着药箱转身往救护点走。他的脚步不快,布袍的下摆扫过结霜的沙地,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便被晨风卷来的细沙盖住了些。沈砚秋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驿门后,才转身重新走向阿罗憾。
此时,晨光已经漫过了驿墙,将整个苦水驿都染成了暖金色。驿墙外的防御工事已经垒到了半人高,护卫队的汉子们吆喝着号子,将最后一块石块垒了上去,石灰浆在晨光里泛着白气,像是在为这道沙垒镀上一层保护膜。阿罗憾正站在沙垒顶端,手里拿着根长杆,比划着什么,见沈砚秋过来,便跳了下来。
“沈掌东主,你看这沙垒,再加上暗沟,叛军若想从正面攻进来,至少要多花半个时辰。”阿罗憾拍了拍手上的沙土,语气里多了几分底气,“我还让兄弟们在驿墙内侧堆了些干草,万一叛军放箭,也能挡一挡。”
沈砚秋走上前,伸手敲了敲沙垒,石块与石灰浆黏合得很紧实,敲上去发出“咚咚”的闷响。她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再派两个人去驿后的水井边守着,那是我们唯一的水源,绝不能出岔子。”
“已经派了,是两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带着弓箭守在井边的土坡上。”阿罗憾说着,突然指向远处的天际——那里原本淡灰色的狼烟,不知何时竟变得浓了些,而且烟柱的方向也变了,不再是直直向上,而是朝着驿内的方向倾斜,像是被一股更强的风推着。
“风变了。”沈砚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而且这烟……像是有人在加柴。”
话音刚落,驿墙顶端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沈掌东主!沙梁后有动静!好多黑影!”
沈砚秋和阿罗憾同时抬头看向沙梁的方向——晨光已经亮了许多,能清楚地看到沙梁后有密密麻麻的黑影在移动,像是一群蛰伏的蝗虫,正朝着苦水驿的方向涌来。风从沙梁后吹过来,带着叛军的呼喊声,虽然模糊,却足以让人听清那股嚣张的气焰。
“叛军来了!”阿罗憾大喝一声,转身对护卫队喊道,“都拿起兵器!守住沙垒!弓箭手上城头!”
护卫队的汉子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抄起弯刀,有的扛着长盾,朝着沙垒跑去。驿内的商队伙计们也拿着木棍、铁锹冲了出来,虽然脸上带着紧张,却没有一个人退缩。沈砚秋站在驿门前,望着涌来的叛军,掌心的沙棘草药似乎还带着顾长风的体温,让她原本紧绷的心弦,竟松了些许。
她转头看向救护点的方向,顾长风应该已经听到动静了,不知道他和伤员们是否安全。正想着,却见顾长风提着药箱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驿卒,抬着一副简易的担架,显然是准备随时接应伤员。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与沈砚秋的目光撞在一起,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往驿内的临时救护点跑去——那里还有十几个受伤的护卫,等着他照顾。
叛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他们手里挥舞的弯刀,在晨光里闪着冷芒。阿罗憾站在沙垒顶端,手持长柄战斧,大声喊道:“兄弟们!守住苦水驿!等援军来了,咱们一起收拾这群杂碎!”
“守住苦水驿!”护卫队的汉子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晨霜簌簌落下,在晨光里扬起一片细碎的白。沈砚秋拔出腰间的弯刀,刀锋在晨光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她望着涌来的叛军,眼神坚定如铁——这苦水驿,她绝不能丢。
风从沙梁后卷来,带着叛军的嘶吼,也带着戈壁晨晖的暖意。沙垒映着晨光,像是一道金色的屏障,将苦水驿护在身后。一场更激烈的厮杀,在北庭的晨晖里,正式拉开了序幕。
喜欢丝路万里驼铃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丝路万里驼铃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