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台的晨光刚漫过夯土墙的顶端,沈砚秋已站在商栈后院的葡萄架下,指尖捏着枚泛着铜绿的狼牙符。符身背面的“秦”字被摩挲得发亮——这是秦十三的信物,三年前他在敦煌帮她追回被劫的丝绸账簿时,曾笑着说“此符在,如我在”,如今想来,倒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
“姑娘,秦十三昨夜已从焉耆出发,按您的吩咐,他扮成贩卖漠北皮毛的商人,带着两个会说突厥语的伙计潜入北庭。”青禾捧着件深褐色皮毛斗篷走来,斗篷上还沾着未抖净的沙砾,“这是他让属下转交的,说北庭昼夜温差大,让您别像上次在沙漠里那样硬扛,夜里批阅商队名册时,记得在炭盆里多添些银丝炭。”
沈砚秋接过斗篷,指尖触到粗糙的狐毛,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秦十三浑身是伤地从沙暴里钻出来,怀里却紧紧护着那本账簿,说“商队的账比我的命金贵”。如今他孤身潜入北庭,面对的是李崇布下的天罗地网,她怎能不忧心?“他带够干粮和水了吗?北庭城门口的盘查严不严?”她追问着,目光望向西北方——那里的天际线泛着淡灰色雾霭,北庭城还隐在数百里外的戈壁尽头,连一丝烽烟的影子都没有。
“放心吧姑娘,秦十三做事向来周全。”青禾递上一盏刚沏好的雪水茶,“他带了足够十日的肉干和皮囊水,还在皮毛里藏了些中原的胭脂水粉——北庭的官员家眷都爱这些,遇到盘查时,正好用来打点。另外,他还说,若是三日内没传回消息,就让您别等他,先安排商队的防务,他知道您把商队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
沈砚秋接过茶盏,却没有喝,只是望着杯中漂浮的茶叶出神。昨夜最后两支被召回的商队已抵达轮台,带来了更坏的消息:李崇已下令封锁北庭到轮台的所有官道,凡是携带丝绸、茶叶的商队,一律扣押。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垄断西域商道,而秦十三此行,便是要查清李崇到底集结了多少兵力,又有哪些部落被他拉拢。
“姑娘,顾医官派人传信回来了!”一个护卫快步跑进院,手里举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说他已经联络上焉耆附近的三个部落,狼族、鹰族、鹿族的首领都愿意各派五十名勇士支援商队,还说要在焉耆到轮台的商道旁设临时补给点,方便后续召回的商队歇脚。”
沈砚秋展开羊皮纸,见上面除了顾长风的字迹,还有三个部落首领画的图腾——狼头、鹰翼、鹿蹄,都是西域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部落,当年父亲在世时,曾与他们结下过“以盐换马”的盟约。“顾大哥果然没让我失望。”她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指尖在“临时补给点”的标注上轻轻一点,“你立刻回信给顾大哥,让他多带些治疗外伤的草药,部落勇士们常年在草原上骑马,难免有旧伤,让他顺便帮他们看看。另外,让他在补给点旁多设几个哨卡,派护卫轮流值守,防止李崇的人偷袭。”
护卫领命离去,沈砚秋重新将羊皮纸叠好,放进贴身的锦囊里。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驼铃声,她抬头望去,只见顾长风骑着一匹白马,带着几个部落勇士,快步走进院来。他身上的青布长衫沾着沙尘,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是有好消息带回。
“砚秋,你看,这是狼族首领送的‘风语石’。”顾长风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青色石头,石头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只要将石头放在耳边,能听到十里内的马蹄声,用来预警再合石不过。另外,三个部落的勇士已经在焉耆设好补给点,还备了些新鲜的羊肉和奶酪,后续召回的商队路过时,正好能补充体力。”
沈砚秋接过风语石,将它贴在耳边,果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嗡嗡”声,像是远处马蹄踏过沙砾的回响。“这石头真好用。”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有了它,我们就能提前察觉李崇的人动向,不至于被动挨打。对了,部落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有没有提到李崇拉拢其他部落的事?”
“提到了。”顾长风走到石桌旁坐下,接过青禾递来的茶盏,猛喝了一口,“狼族首领说,李崇最近一直在拉拢漠北的黑狼部落,想让他们帮忙阻断我们的商道。他还说,黑狼部落的首领是个见利忘义的人,李崇答应给他们一万匹丝绸和五千斤茶叶,让他们在莫贺延碛边缘拦截我们的商队。不过还好,狼族和黑狼部落是世仇,他们已经答应帮我们盯着黑狼部落的动向,一旦有异动,就立刻传信给我们。”
“黑狼部落?”沈砚秋眉头微蹙,“那个部落不是一直和回纥部落不和吗?怎么会突然和李崇合作?”
“还不是因为利益。”顾长风冷笑一声,“李崇手里握着北庭都护府的粮库,黑狼部落今年遭遇雪灾,粮草短缺,自然会被李崇的好处诱惑。不过你放心,狼族首领已经答应帮我们联络回纥部落,回纥部落与黑狼部落也是世仇,只要回纥出兵,黑狼部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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