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穿透裂隙顶端的云霭,在众人肩头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孙悟空垂眸望着怀中的幽冥,对方耳后那点淡粉胎记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片被春风揉皱的桃花瓣。
他喉结动了动,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幽冥后颈微湿的发,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激烈斗法时渗出的冷汗——可此刻这具躯体的温度正在回升,不再像块浸在冰窟里的玉。
"他的内心深处充满了孤独和痛苦,这就是他的弱点。"女娲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心尖上的雪。
她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指尖仍停在镇元子的宝鉴上,镜面里流转的光影映得她眼尾细纹都泛着柔光,"三万年了...我总以为封印混沌残识时抹掉了他的灵识,却忘了那些被封在记忆最深处的痛,反而会在黑暗里疯长。"
孙悟空的呼吸蓦地一滞。
他想起归墟海眼底那片血色珊瑚林,幽冥曾捏着他的手腕说"你看这些珊瑚,越是被潮水碾碎,就越要往更深处扎根"——原来那不是混沌残识的疯话,是阿冥被孤独啃噬了三万年的心声。
"因果线找到了。"禺狨王的羽扇"唰"地收拢,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眉心。
他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喉间溢出极轻的闷哼,像是在拽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在...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被遗忘者'的时刻。"
话音未落,幽冥突然攥紧了孙悟空胸前的猴毛。
他仰起脸,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着碎光,像是有无数记忆碎片在碰撞:"桃林...你追着我跑,说要教我编桃枝冠..."他的手指抚过孙悟空耳尖,那里还留着当年被桃枝刮出的细疤,"你说阿冥戴桃花最好看,可后来...后来你去补青天,我站在桃树下等了七天七夜,花瓣落了我满衣襟..."
女娲的指尖在宝鉴上重重一颤。
镜面深处的影像突然清晰起来:穿月白裙的小仙娥蹲在桃树下,怀里抱着个额头渗血的小毛孩,沾着泥的手笨拙地替他擦泪:"不哭不哭,阿冥最勇敢了。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东海的珊瑚,比桃花还好看。"小毛孩抽抽搭搭地拽住她的裙角:"那...那你不许像其他仙人那样,说走就走。"
"我食言了。"女娲的声音发颤,眼角的泪坠在宝鉴上,溅起一圈水纹,"我去补天时用了太初神泥,神泥有灵,会覆盖施法者的执念。
我怕混沌残识顺着记忆找到他,所以...所以故意在他灵识里种下'被遗忘'的幻觉。"
幽冥突然笑了,眼泪却顺着鬓角往下淌:"原来不是你忘了我...是我自己忘了要等你。"他伸手去碰女娲的手背,指尖在离她皮肤半寸的地方顿住,像是不敢确认这是不是又一场幻觉,"那...那朵没系紧的桃花,是不是你当年别在我发间的?"
"是。"女娲握住他的手,将那枚褪色的桃花瓣从他袖中轻轻取出——不知何时,这枚被岁月磨得发白的花瓣竟重新泛起了粉意,"我补天时用了三百六十五块神石,最后一块缺在桃林。
你偷偷把我藏在石匣里的桃花塞了进去,说'这样天就不会忘了桃花的颜色'。"
裂隙深处传来细微的震颤。
镇元子突然按住腰间的宝鉴,道袍下的手指青筋暴起:"混沌残识在挣扎。
它知道...阿冥的本我要彻底醒了。"
孙悟空感觉怀里的躯体在发烫。
幽冥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胸口,却又在触及皮肤前松开来,像是怕弄疼他:"猴哥,我身上那些黑血...是不是混沌残识在撕咬我的心?"
"是。"孙悟空低头吻了吻他额角,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铜钟,"但它咬不赢的。"他能感觉到,幽冥体内那缕混沌本源正在动摇——不是被诛仙剑阵的杀意震碎,不是被因果法则的锁链捆住,而是被三万年未熄的、两个小孩在桃树下埋下的、最柔软的心意,一点点啃出了裂痕。
禺狨王突然睁开眼,羽扇上的星纹全部亮起。
他抬手对着幽冥的方向虚点,无形的因果线"啪"地绷断:"找到了!
他的弱点不是孤独...是太怕再失去重要的人。"
幽冥猛地一颤。
他望着女娲,又望着孙悟空,最后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牛魔王——那只被混沌残识控制的巨牛此刻正跪在地上,牛角上的黑雾正在消退,眼眶里滚着豆大的泪:"大王...我好像...能自己动了..."
"原来如此。"幽冥轻声说,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我一直以为要靠混沌之力才能活下来,可真正让我撑过三万年的...是怕再也见不到你们的念头。"
裂隙顶端突然落下一片桃花瓣。
众人抬头,见不知何时有桃花从裂隙外飘了进来,落在幽冥发间,与那枚褪色的旧瓣叠在一起。
孙悟空望着这一幕,喉间突然泛起腥甜。
他想起三日前在焚天炉前,通天教主拍着他肩膀说"最锋利的剑,往往藏在最软的鞘里"——原来所谓弑神之法,从来不是斩因果、破星阵,而是让被混沌侵蚀的灵魂,重新触到人间最温热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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