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什么战术、装备的比拼了,纯粹就是意志的较量,看谁的神经更坚韧,看谁更能熬。
华夏的士兵们,把命豁出去了。重伤员咬着牙不吭声,轻伤员继续战斗,弹药打光了就捡起阵亡战友的枪,或者直接抡起工兵铲、枪托砸。
没有一个人后退,因为身后就是好不容易才夺取的突破口,身后就是正在集结准备扩大战果的英法联军,身后,更是万里之遥的故国那份刚刚挺直不久的脊梁。
他们硬是用血肉之躯,顶住了德军一轮又一轮疯狂的反扑。就像一根钉子,死死地钉在了帕森达勒这块腐烂的血肉之中。
当夕阳终于挣扎着冲破乌云,把一缕残光投在这片人间地狱时,德军的攻势终于减弱了。
华夏军守住了突破口,虽然代价惨重,整个突击团几乎打光,但他们为后续跟进的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军团打开了一条通道,奠定了整个帕森达勒战役胜局的基础。
战场暂时沉寂下来,只剩下零星枪声和伤兵痛苦的呻吟。雨还在下,冲刷着满地的狼藉,却冲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李宗仁瘫坐在泥水里,背靠着一个炸塌了的掩体,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他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看着那些蜷缩在泥水里的、或牺牲或重伤的弟兄,眼泪终于忍不住混着雨水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仗,赢了,可赢得太惨,太痛。
一个英国联络官,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来,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结结巴巴地用英语说着什么,旁边懂点英文的参谋长翻译道:“他说……艾伦比将军向您和您的部队致以最高敬意。他说,华夏军人,是真正的勇士,是世界一流的军队。”
李宗仁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和泪水,咧开嘴,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他摆了摆手,没说话。
此刻,任何赞誉,在如此沉重的牺牲面前,都显得轻飘飘的。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西线。第二天,法国报纸用夸张的字眼报道了“东方雄狮的怒吼”,英国泰晤士报的标题则是“来自东方的坚韧:华夏军人在帕森达勒的奇迹”。
李宗仁这个名字,和他麾下那支死战不退的华夏远征军,一夜之间震动了整个协约国高层。
而在万里之外的北京,总统府的书房里,唐启拿着刚刚收到的加密战报,看了很久很久。
窗外是秋高气爽的北平天空,而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佛兰德那无尽的雨幕和泥泞,看到了那面插在焦土上的、残破却骄傲的红色旗帜。他轻轻放下电文,走到巨幅世界地图前,用手指在欧洲西线那个不起眼的“帕森达勒”位置,重重地点了一下。
“宗仁,辛苦了。”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似乎有极细微的光闪动了一下,“这,只是开始。”
一九一八年,腊月廿三,西线,默兹-阿尔贡一带。
冷,那是浸到骨头缝里的湿冷。法兰西这地界的冬天,比咱们西南难熬多了。这儿的冷,像是裹着一层湿透了的烂棉絮,无孔不入,黏在你身上,让你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寒气,甩都甩不脱。
战壕里的泥水半冻不冻,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咕叽咕叽响,溅起的泥点子立马就能在军裤上结一层薄冰。哈出的白气儿还没散开,就似乎给冻在了半空中。
阵地上静得出奇,只有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冷炮的闷响,或者哪个哨兵冻得跺脚的动静,更显得这空旷死寂得吓人。
仗打到这个份上,两边都像是累瘫了的野兽,蜷缩在各自的巢穴里,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波拼死撕咬的力气。
自打咱们华夏远征军调防到这鬼地方,跟对面那些戴尖顶盔的德国佬对峙了小半年,这种令人窒息的宁静比枪林弹雨还让人心头发毛。
李宗仁紧了紧军大衣的领口,那呢子料子被湿气浸得沉甸甸的。他顺着塌了半边的交通壕,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沿观察哨摸去。
作为这支部队的主官,他心里头清楚,这种寂静底下埋着多少炸药。士兵们疲惫不堪,思乡情绪像瘟疫一样在战壕里蔓延。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虽说洋人过的是啥子圣诞节,可这节庆的气氛,总归是勾人想起家乡的炊烟和亲人的脸庞。
“司令,您咋个又到前头来了?这冷飕飕的,流弹不长眼睛哦。” 哨位上一个操着浓重云南口音的老兵,缩着脖子,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一边对李宗仁说。他是这儿的班长,姓王,弟兄们都叫他王老嘎哒,是个老兵油子。
“过来瞅瞅,心里头踏实。” 李宗仁蹲下身,接过王老嘎哒递过来的烟卷,就着对方划亮的火柴使劲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钻进肺里,才觉着有了点热乎气。“对面有啥子动静没得?”
“龟儿子们安静得很,屁都莫得一个。” 王老嘎哒朝德军阵地的方向啐了一口,“跟死绝了差不多。就是这鬼天气。”
正说着,夜色愈发浓重。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起初极细微,像是幻觉,但渐渐地,清晰起来。是歌声。一种低沉、浑厚、带着异国腔调的合唱,从对面德军阵地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司令,你听!啥子声音?” 王老嘎哒一下子绷直了身体,抓起了身边的步枪,警惕地望向黑暗深处。战壕里其他打盹的士兵也被惊动了,纷纷抄起武器,阵地上响起一阵拉枪栓的哗啦声。
李宗仁摆了摆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侧着耳朵,仔细地分辨。那旋律庄重而舒缓,他听不懂歌词,但那种节日的、带着某种虔诚意味的曲调,是共通的。是了,洋人的圣诞颂歌。唐启总司令在国内推行新学,还请过西洋乐师,他依稀记得听过类似的调子。
“莫慌,是德国人在唱歌,过他们的节。” 李宗仁低声对周围的士兵说。
感谢炸天帮—穷叮当的灵感胶囊、颜颜小陌的用爱发电、求催更求点赞、求五星书评、求用爱发电。
喜欢1910铁血滇云,开局差点饿死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1910铁血滇云,开局差点饿死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