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秘道中染血的金条、林晚秋孕检单上赵德坤的签名、地下室墙根下挖出的张守田抚恤金签收簿与那张签署于林夏出生前三天的泛黄地契……
这一件件如同浸透血泪的残破拼图,在陈默脑中昼夜不息地撞击、旋转,每一次碰撞都迸溅出刺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愤怒,最终在“1978年7月19日”这个被诅咒的日期上轰然汇聚,凝成一把冰锥,狠狠凿穿了他对过往认知的最后壁垒。
赵德坤早已不是单纯的贪腐者或杀人犯,他是一个将罪恶深植于时间土壤、以血脉和土地为养料、跨越数十年精心培育其黑暗之树的魔鬼!
林夏破碎的哭泣、张守田灰烬中的控诉、无名尸骨灰里的稀土密码、被窃胚胎的荧绿幻影……所有牺牲者的哀嚎都指向同一个深渊。
陈默感到自己正站在一场酝酿了二十多年的风暴中心,风暴眼就是赵德坤那张包裹在权力与伪善下的狰狞面孔。
就在这窒息般的压抑中,一道意想不到的闪电劈开了县委大楼沉闷的天空——一份来自省委组织部的红头调令,如同陨石般砸下:赵德坤被紧急调任省发改委副主任,即刻赴任!
这突如其来的擢升与抽离,非但不是终结,反而像猛兽在发动致命一击前优雅的后撤步,充满了令人心悸的预兆。风暴,即将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
调离前夜,县委小会议室灯火通明,气氛却如同凝固的岩浆。
赵德坤主持最后一次班子会议,脸上挂着志得意满、无懈可击的笑容,语调轻松地做着“临别赠言”和“工作交接”。
陈默坐在角落,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猎豹,目光死死锁在赵德坤那只缠着崭新纱布的右手上——纱布边缘,在炽白的灯光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粘腻的荧光绿丝在极其缓慢地蠕动,如同冬眠将醒的毒蛇。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赵德坤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一人留在会议室里,反锁了房门。
陈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如同壁虎般紧贴着会议室外冰冷的墙壁,屏住呼吸,透过门上方狭窄的磨砂玻璃气窗,死死盯着里面晃动的模糊人影。
只见赵德坤走到会议桌尽头那个硕大的、平日用于销毁普通文件的立式不锈钢碎纸焚烧炉前。他没有启动碎纸功能,而是直接掀开了沉重的金属投料盖!
接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厚厚一沓装订好的文件——陈默瞳孔骤缩,那文件的封面格式他死也不会认错——正是县扶贫专项资金的核心流水账册!
赵德坤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在丢弃废纸。他将整本账册,连同另外几份厚厚的卷宗,看也不看,一股脑地塞进了焚烧炉敞开的投料口!
然后,他从容地掏出打火机,“啪嗒”一声脆响,幽蓝的火苗蹿起,毫不犹豫地伸向了炉膛内堆积如山的纸页!
“轰!”火焰如同被压抑许久的恶魔,瞬间从炉膛内咆哮着腾起!炽热的橘红色火舌疯狂舔舐着金属炉壁,浓烟裹挟着纸张燃烧特有的焦糊气味猛地从投料口喷涌而出,迅速弥漫了整个小会议室!
隔着磨砂玻璃,陈默都能看到里面翻滚的浓烟和跳跃的火光!赵德坤的身影在烟雾中晃动,如同在烈火中狂舞的鬼魅!他这是要在离开前,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罪证彻底焚为灰烬!
陈默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理智的堤坝在滔天的愤怒与保护证据的本能冲击下轰然崩塌!他再也无法等待!后退半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会议室厚重的木门上!“砰!”一声巨响,门锁应声崩裂!
浓烟裹挟着热浪和无数燃烧的纸屑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洞开的门口汹涌而出,瞬间将陈默吞没!
刺鼻的浓烟呛得他眼泪直流,几乎窒息,但他不管不顾,如同扑火的飞蛾,逆着浓烟和热浪,一头冲进了火光摇曳、浓烟滚滚的会议室!
焚烧炉如同燃烧的炼狱核心,炽热的炉壁映得整个房间一片暗红。炉膛内,火焰正疯狂吞噬着那些记录着滔天罪行的纸页,大部分已经卷曲焦黑,化为升腾的烈焰和飞舞的黑蝶。
赵德坤站在几步之外,脸上沾着烟灰,眼神冰冷地看着突然闯入的陈默,没有丝毫惊慌,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陈默的目光如同烧红的铁钎,瞬间穿透浓烟,死死钉在焚烧炉投料口边缘——就在火焰即将完全吞噬的角落,一小叠尚未被火舌完全舔舐的文件正剧烈地卷曲、发黑,但最上面的几张,边缘虽已焦黑碳化,主体部分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未被火焰吞噬的纸张残骸!
那是最后的希望!陈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灼热的焚烧炉!滚烫的热浪灼烧着他的皮肤和头发,发出细微的焦糊味!
他猛地伸出双臂,徒手探向那喷吐着火焰和浓烟的投料口!指尖瞬间传来钻心的剧痛,皮肤被高温燎出水泡!但他咬碎了牙关,硬生生从那翻腾的火舌边缘,将那一小叠边缘燃烧、主体尚存的文件残页狠狠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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