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张守田!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那个曾经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边、最终却被他亲手钉死在贪腐链条上的关键人物,那个早已在官方档案里被标记为“死亡”、化为一把枯骨、深埋地底多年的人!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在万里之外的海外,接收一笔天文数字的转账?这荒谬绝伦的现实,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污血,兜头浇下,让他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天光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艰难地渗入城市,惨白而没有温度。陈默像一尊移动的冰雕,挟裹着一身挥之不去的寒意和血腥气,径直闯入银行那间私密性极高的VIP操作室。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开始苏醒,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构成一幅与他内心风暴截然相反的、冷漠而有序的画卷。
他坐在宽大冰冷的真皮座椅里,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在对面那个负责处理他查询的柜员脸上。
“这笔钱,” 陈默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冰渣,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98抗洪专款,汇给一个死人。谁批的?系统日志,调出来。现在。”
他将自己的特殊证件推过光滑的桌面,金属徽章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年轻的女柜员双手接过证件,指尖明显有些僵硬。她低下头,屏幕的冷光映亮她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不安的阴影。
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清脆的嗒嗒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屏幕上,仿佛要将那密密麻麻的字符看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陈默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沉重搏动的声音,以及对方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她抬起眼,目光却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掠过陈默的脸,最终落在桌面的某个角落,不敢与他对视。
“陈……陈先生,”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系统……系统显示操作流程完全合规,批核权限是……是总部直接授权的,我们分行这边……查不到更具体的日志记录。收款方身份验证……也通过了系统审核。”
她的眼神飘忽,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制服的下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显而易见的闪躲和刻意回避的视线,如同无声的证词,比任何解释都更清晰地宣告:有只看不见的手,早已覆盖了所有的痕迹。这堵无形的墙,冰冷而坚固。
陈默没有追问,也没有拍桌子。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女柜员一眼,那眼神沉静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沉默地收回证件,金属徽章边缘划过桌面,发出轻微的刮擦声。起身,离开。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
他需要另一把钥匙。回到那间临时征用的、弥漫着电子设备特有气味的办公室,技术组的核心骨干李工已经在等他。
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陈默一言不发,直接将那部收到匿名视频的手机推到李工面前。
屏幕漆黑,却仿佛封印着地狱的景象。李工接过手机,没有多余的询问,手指便如同拥有独立意志般在连接线和键盘上飞舞起来。
屏幕亮起,复杂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而下,各种窗口层层叠叠地打开,代码像绿色的潮水般不断刷新。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几乎拧成一个死结,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地爬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主机风扇低沉单调的嗡鸣,如同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头儿,”李工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干涩和沙哑,仿佛声带被砂纸磨过,“发送源……找到了。”
他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直直地看向陈默。“IP地址……定位在……市防汛抗旱指挥部,主办公大楼内部网络。
端口……是后勤物料管理科的专用通道。”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激起无声的惊雷。
防汛指挥部!那个在98年洪灾中本应如同灯塔般矗立、指挥千军万马与洪水搏斗的核心枢纽!
陈默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撑住冰冷的桌面,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栋森严大楼的形象瞬间在脑海中扭曲变形,不再是代表着秩序与救援的堡垒,而是变成了一头蛰伏在阴影里、散发着血腥与铜臭气息的狰狞巨兽。
视频里村民绝望的眼神,血书上刺目的“毒”字,海外账户冰冷的“0”,死人张守田的名字,还有这指向防汛指挥部的IP……所有断裂的线索,在这一刻被一股来自深渊的粘稠恶意强行扭结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而黑暗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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