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暖阁内,浓重的药味如无形的手扼住咽喉。王太医收回搭在贾瑛腕上的枯槁手指,花白胡子簌簌抖动,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沉重:“…脉象沉涩滞缓,毫无生机勃发之兆,倒像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魂,沉入了一口万载寒潭…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从未见过这等情形!”
贾政身形猛地一晃,扶住紫檀云纹案角的指节捏得惨白,琥珀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楚与震怒。琥珀紧抿着唇,将沾满冷汗的帕子浸入铜盆,清澈温水瞬间变得浑浊冰凉。榻上的人,面色灰败如金纸,唇间溢出破碎不堪的呓语,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棱刮过在场所有人的心。
林栖梧跌撞着扑到榻边,冰冷的指尖颤巍巍地抚上贾瑛紧蹙的眉心。那曾经映着星辰大海的琥珀色眼瞳紧闭着,只余下浓密的睫羽在眼睑投下死寂的阴影。心口的紫玉骤然变得滚烫,玉魄之力如同决堤的暖流,不顾一切地涌入他冰冷的经络,却在触及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寂时,被无情地吞噬、冻结!
“瑛哥哥…” 她泣不成声,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你醒来…看看栖梧…”
门外传来急促又刻意压低的脚步,伴着细碎环佩轻响。薛宝钗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水青色罗裙似携裹着室外寒峭。她一眼定格在榻上,颈侧那几道冰蓝纹路倏然一亮,又迅速隐没,快得如同幻觉。深潭般的眸光扫过林栖梧紧握着贾瑛的手,扫过他灰败的容颜,最终落在王太医脸上,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太医,二哥哥他…”
王太医颓然摇头,未尽之言沉重如山。
宝钗莲步轻移,行至榻前。她并未像栖梧那般触碰贾瑛,只是静静地、深深地凝视着他的面容,那目光穿透了孱弱的躯壳,仿佛在感应着什么无形的纽带。蓦地,她颈侧的冰蓝纹路再次如水波般流转,一丝极淡、几乎难以捕捉的寒意悄无声息地溢出,如同无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贾瑛眉心。
就在那缕寒意即将触碰的刹那—— “唔!” 贾瑛的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剧烈地转动起来,仿佛在挣脱某个可怕的梦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死寂骤然爆发,狠狠撞向宝钗探出的那缕契约寒气!
宝钗闷哼一声,身形微晃,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颈侧冰蓝纹路急促闪烁,如同冰面被巨石击中,布满细密裂痕,旋即归于暗淡的死寂。她指尖微蜷,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贾瑛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忧虑——那契约之力,竟已被他体内更深沉的死寂彻底压制、封冻!
就在这时,琥珀悄然退至外间,对着阴影处低语几句。一个精干的青衣小厮无声递上一枚小巧的青竹筒。琥珀取出其中薄绢,只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她转身步入内室,步履依旧沉稳,声音却带着金石交击般的冷硬:“四爷,史家…递刀子了。”
短短数字,却让暖阁内本就凝滞的空气瞬间冻结!
荣国府东路书房,荣禧堂。
沉水香袅袅,却压不住山雨欲来的窒息感。贾政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下首坐着贾琏,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上此刻也绷得死紧,额角渗出细汗。琥珀侍立一旁,手中那份薄绢如同烧红的烙铁。
“史侯爷(史鼐)亲笔所书,” 琥珀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提请帝国户部清吏司,依据‘雪浪计划’旧约,核查薛家抵质于户部库中的‘金镶玉’信物成色及对应抵押资产。理由:‘雪浪’余波未平,恐抵押物不足值,损及国库资信。” 她顿了顿,补充道,“史家在户部清吏司根基深厚,此议一出,薛家所有在户部有登记抵押的资产流动,恐将寸步难行。史家…这是要趁瑛少爷病危,掐断薛家命脉,逼宝姑娘就范。”
“好!好一个史鼐!好一个‘雪浪计划’!” 贾琏气得一拍桌子,茶盏跳起,“当年王家倒台,这烂摊子咱们两家扛着收拾,他史家缩在后头屁都不放!如今瞧着薛家刚缓过一口气,他就跳出来清算旧账!这刀子递得可真狠!宝妹妹那边刚接手‘金镶玉’,这内外交困的…可怎么扛?”
贾政缓缓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眸子里寒光慑人:“‘雪浪计划’是四家共担,抵押条款白纸黑字。史家此刻发难,看似占理,实则包藏祸心。他以为瑛儿倒下,荣府便无人能压制他这头饿狼了吗?” 他指尖轻轻点在案上一枚不起眼的青玉镇纸上,“琥珀,取我名帖,请北静王府长史水溶大人过府一叙。就说…有要事关乎金陵商脉安稳,请王爷指点迷津。”
“是!” 琥珀领命,身影无声融入门外阴影。北静王水溶,身份超然,素来不掺和四大家族的纷争,但其一言一行,足以撬动金陵官场格局!贾政此举,是要借势压人,釜底抽薪!
贾琏瞪大了眼:“二叔,您是要请动北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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