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的日子,在万众瞩目下终于到来。
这一天,紫禁城笼罩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清晨的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巍峨的宫殿金顶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宫门外,新科贡士们早已按照名次排好队列,他们穿着统一的青色贡士服,个个神情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
英哥儿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他身量尚小,那身贡士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更衬得他身形单薄。
但他那张俊俏的小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紧张,一双黑亮的眼睛清澈沉静,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那扇即将开启的宫门,仿佛周围凝重的空气与他无关。
周围的贡士们,大多是已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者。
他们看着身前那个矮小的背影,心情复杂。这个十一岁的孩童,已经连夺五元,如今就站在通往最高荣耀的宫门前。
羡慕、嫉妒、好奇……种种目光交织在他身上。
贾兰排在后面,担忧地看着堂弟小小的背影,手心为他捏了一把汗。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众人鱼贯而入,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走向那象征着天下读书人终极梦想的金銮殿。
殿内庄严肃穆,蟠龙金柱高耸,御香袅袅。贡士们屏息垂首,按照指引,在早已安排好的矮案后跪坐下来。英哥儿的座位,被特意安排在了最前排。
忽然,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响起:“皇上驾到——”
所有贡士立刻俯身叩首,山呼万岁,不敢抬头。
皇帝在水曜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御阶,坐定龙椅。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下方跪拜的贡士们,最终定格在了排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这就是那个十一岁的五元会元?皇帝心中微微一动。他早已听闻此子年幼,但亲眼见到,仍觉惊讶。
那孩子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仪态端正,竟无半分孩童的怯懦,容貌也竟是如此俊朗,眉目如画,皮肤白皙,几乎像个精致的玉娃娃。
“平身。”皇帝宣布了殿试的考题,内容涉及士风与吏治、黄河治理、理学传承以及西北屯田,皆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实务策问。
考题发放完毕,皇帝便从御座上站起身,缓步走了下来。他没有去看别人,而是径直走到了英哥儿的案前。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英哥儿所在的区域。附近的贡士们吓得头皮发麻,连笔都快握不稳了,冷汗浸湿了内衫。
有人偷偷抬眼,见皇帝就站在那小会元身边,更是心跳如鼓,赶紧低下头,生怕天威波及到自己。
然而,处于焦点的英哥儿却仿佛毫无所觉。他感受到了那道审视的目光,心中却异常平静。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摒弃所有杂念,眼中只剩下眼前的试题。
英哥儿快速扫过题目,略一思索,便伸手稳稳地拿起墨锭,不疾不徐地开始研墨。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站在身旁而慌乱。研好墨,他提笔蘸饱墨汁,悬腕落笔。
皇帝就站在他侧后方,能清晰地看到他一笔一划书写。起初,皇帝眼中还带着审视,但看着看着,他的神色渐渐变得专注,甚至透出一丝震惊。
这孩子的字,骨架开阔,笔力劲健,已具风骨,绝非普通稚童所能为。
更令他心惊的是文章内容。面对士风与吏治的题目,英哥儿没有空谈道德,而是直指上行下效与考核实效的关键;论及黄河治理,他不仅提及加固堤防,更提出了分流减淤,因地制宜的具体技术思路,甚至还提到了如何改进冶炼技术,提升金属材料的性能;谈到理学传承,他强调知行合一,反对空疏学风;最后那道西北屯田策,比他会试卷子上写得更为详尽周密,补充了许多细节,仿佛亲眼见过那边陲风沙与民生艰辛。
他的文章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每一句都落在实处,每一个观点都有其依据和可操作性,展现出一种远超年龄的广博见识和对实务及人心的深刻洞察。
皇帝越看越是心惊。这绝不仅仅是普通早慧可以解释的!
他在英哥儿身旁足足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而眼前这个十一岁的孩子,竟真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与书写中,仿佛他这个九五之尊不存在一般。
这份定力,这份专注,让皇帝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有才之人的欣赏。
他移动脚步,走向下一位贡士。那位贡士感受到皇帝靠近,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试卷上,瞬间晕开一团黑,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皇帝微微蹙眉,没有停留太久。
漫长的殿试终于结束。贡士们交卷退出皇宫时,大多紧张得快要虚脱。英哥儿走到贾兰身边,低声问:“兰哥哥,还好吗?”
贾兰长长吁出一口气,苦笑道:“圣上站在你身边时,我差点喘不过气。英弟,你真是……胆子太大了。”他看着面色如常的英哥儿,由衷佩服。
英哥儿笑了笑,没说话。他不是胆子大,只是心无旁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