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夜风带着水腥和焦糊味,吹得小舢板剧烈摇晃。豆子瘦小的身体紧贴船板,双手死死抓住船舷,指节发白。她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浓墨般的夜色和不断拍上船头的冰冷河水中分辨方向。哑仆蜷缩在船尾,那块沉阴寒铁紧贴着他左臂的青蚨血印,寒气冻得他半边身子麻木,嘴唇发紫,牙齿咯咯作响,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他仅存的右手紧握着一支短桨,笨拙却拼命地划动,对抗着湍急的水流。 “哑叔…往右…贴着芦苇走…”豆子努力回忆着墨衍交代的路线,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她不懂水性,只能凭着一股倔强和对清芷姑姑、美玲姐姐的承诺支撑着。 突然,哑仆划桨的动作猛地一僵!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布满风霜的脸上肌肉扭曲,眼神惊恐地望向后方! 豆子心头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剑豕坞方向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边缘,几条狭长的黑影如同贴着水面飞行的巨大水黾,正以惊人的速度破浪追来!船体狭长低矮,几乎与水面融为一体,船头尖锐如刀,劈开波浪只留下两道无声的白线。正是九幽门水鬼营的“鬼梭”快船! “追…追来了!”豆子小脸煞白,心脏狂跳。她猛地想起苏清芷塞给她的那个小布袋,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里面除了干粮和一个小水囊,还有几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药粉包。她记得清芷姑姑说过:“绿色那包是‘鬼藤粉’,沾上痒得钻心,红色的…是‘血蛾磷’,遇水会燃起绿火,能吓人!” 追在最前的鬼梭距离小舢板已不足五十步!船头立着一名水鬼头目,脸上覆盖着半张狰狞的鱼皮面具,仅露出的眼睛闪烁着残忍的幽光。他举起一支乌黑的短弩,弩箭在黯淡星光下泛着蓝汪汪的色泽! “放箭!死活不论!拿回墨匣!”嘶哑的命令被河风吹散,却带着刺骨的杀意。 就在水鬼头目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哑叔!趴下!”豆子尖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包绿色的粉末狠狠抛向追来的鬼梭!药包在空中散开,细密的绿色粉末被风卷着,劈头盖脸罩向船头的几名水鬼! “咳咳…什么鬼东西!”
“啊!痒!痒死我了!”
鬼藤粉沾肤即入!船头的水鬼顿时惨嚎着丢开武器,拼命抓挠裸露的皮肤,瞬间乱作一团!弩箭失了准头,斜斜射入水中。 “好豆子!”哑仆眼中爆出希望的光芒,趁此机会,他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短桨在水面划出一道白浪,小舢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二艘鬼梭的撞击! 然而,更多的鬼梭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从两侧包抄上来!尖锐的船头犁开水面,距离飞速拉近!豆子咬紧牙关,又抓起一包红色的“血蛾磷”,看准一艘鬼梭船舷上挂着的湿漉漉的绳索网,奋力砸去! 噗!
药包砸在网上碎裂!红色的粉末瞬间与河水混合! 嗤啦——!!!
一片妖异刺目的惨绿色火焰猛地从绳索网上腾起!如同地狱鬼火,瞬间点燃了绳索,并顺着船帆蔓延!火焰在夜风中跳跃,发出噼啪怪响,将鬼梭上水鬼惊恐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鬼! “着火了!快灭火!”
“是磷火!水浇不灭!”
一艘鬼梭顿时陷入混乱,速度大减! 但危机远未解除!更多的鬼梭绕过起火的同伴,如同附骨之蛆,死死咬住小舢板!水鬼们学乖了,不再轻易靠近,而是隔着二十几步的距离,用短弩和涂了毒药的分水刺不断射击!一支毒箭擦着豆子的头皮飞过,带走了几缕发丝,吓得她缩成一团。另一支分水刺噗嗤一声钉在哑仆划桨的右臂旁边,入木三分! 哑仆闷哼一声,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船板。他看也不看伤口,仅存的右手更加疯狂地划桨,小舢板在箭雨和飞刺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随时可能倾覆! “哑叔…前面…好像有光!”豆子突然指着前方河面拐弯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希望。 哑仆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前方河道右侧,隐约可见一片规模不小的码头轮廓,几点稀疏的灯火在风中摇曳。码头旁,似乎停泊着几艘更大的官船,船头悬挂的灯笼上,隐约可见一个“漕”字! 是漕运的码头!金陵快到了!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微光,照亮绝望。哑仆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短桨几乎要被他折断!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靠近码头!”后方鬼梭上的水鬼头目显然也看到了灯光,声音带着气急败坏的狰狞,“放‘水龙’!”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艘鬼梭迅速靠拢,船身侧面的挡板猛地掀开,露出两架结构奇特的装置——形如巨大的水车,但叶片边缘却闪烁着金属寒光,连接着粗大的牛皮管。几名水鬼迅速摇动手柄! 呜——!
沉闷的机括声中,那巨大的“水龙”叶片疯狂旋转起来!
哗啦啦——!
两道碗口粗细、带着恐怖冲击力的水柱如同高压水炮,从牛皮管口咆哮喷出,狠狠撞向小舢板! 这不是水,是杀人的利器!被这高压水柱击中,小舢板瞬间就会解体! “啊!”豆子绝望地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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