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乌篷船内,油灯如豆。 潮湿的木板散发着霉味,混杂着朱大常从饕餮袋里掏出的各种药膏、粉末的古怪气息。灯影摇曳,将众人紧绷的脸映得明暗不定。秦淮河上隐约飘来的丝竹管弦声,更衬得舱内死寂如坟。 “九曜…最迟明日…”岑冲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铁锈,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头。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舱内每一张脸,最后落在林惊澜身上,“高淮的爪牙,比秦淮河的耗子还多。你们这副样子,活不过今夜三更。” 林惊澜感受着体内圆融流转、生机勃勃的《易筋经》佛力,以及《两仪参同契》突破瓶颈后那股蠢蠢欲动的阴阳轮转之意。力量在握,但目标未成。他看向岑冲,沉声道:“岑叔有何安排?” 岑冲沉默片刻,疤痕下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金陵城下,虎贲营的暗桩,不止一处。但眼下风声鹤唳,能用的…不多。”他目光转向鲁陵川,“小子,想不想见见,你爹当年留下的…最后几个老骨头?” 鲁陵川浑身一震!那双沉淀了十年血恨的眸子,瞬间燃起炽烈的火焰!他猛地挺直腰背,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见!” “好!”岑冲点头,“丑时三刻,秣陵渡口,废仓房。暗号:‘金陵虎啸’。”他目光扫过林惊澜和柳如絮,“至于你们俩…这副真容,是活靶子。在见到那些老骨头之前,得先变成‘死人’。” “变…变成死人?”朱大常小眼睛瞪圆,随即一拍大腿,“妙啊!假死脱身!道爷我最拿手了!不过…”他贼兮兮地搓着手,看向柳如絮和林惊澜,“林小哥和柳仙子的气质…太扎眼了!光假死不够,还得改头换面!” 他话音未落!
“噗嗤!”
船篷角落的阴影里,突然响起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嗤笑! “谁?!”岑冲绣春刀瞬间出鞘半寸!林惊澜身形微动,已将柳如絮护在身后!鲁陵川眼神如刀,死死锁定声音来源! 油灯的光晕边缘,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身影如同从墨汁里浮出,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来人身材瘦小,裹在一件宽大破旧、沾满油污的船夫短褐里,脸上蒙着一块同样脏污的汗巾,只露出一双细长、明亮、如同狐狸般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 “啧啧啧…”蒙面人开口,声音如同被砂砾磨过,沙哑难辨,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堂堂忠勇坊虎贲之后,少林金身佛子,玄阴冰魄仙子…外加一个顺天府总捕头,一个天机阁小丫头,一个胖道士…啧啧,这阵容,蹲在秦淮河上一条破船里等死?真是…暴殄天物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走到油灯旁,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他无视了岑冲抵近的刀锋和林惊澜凌厉的目光,自顾自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的锡酒壶,拔掉塞子,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 “你是什么人?”岑冲的声音如同寒冰,刀尖离蒙面人的咽喉仅有三寸。 “嘿嘿…”蒙面人放下酒壶,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浓浓的笑意,“鄙人嘛…江湖朋友抬爱,送了个诨号,叫做‘千面狐’。平生没啥大本事,就爱鼓捣些小玩意儿…”他脏兮兮的手指极其灵巧地一翻,掌中瞬间多了一张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东西! 那东西在灯下泛着微光,竟是一张制作精妙绝伦的人皮面具! “比如…帮活人变死人,帮贵人变乞丐,帮美人变老妪…”千面狐的声音带着戏谑,目光却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林惊澜和柳如絮脸上扫过,“二位这骨相皮相…啧啧,极品!不好好改扮一下,真是可惜了这张脸,也浪费了狐爷的手艺。” “千面狐?!”朱大常失声惊呼,小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狂热?“你就是那个偷了苗疆蛊王‘百蛊囊’,顺走了唐门老祖‘暴雨梨花针’图纸,最后在六扇门和东厂眼皮子底下换了七张脸,大摇大摆逛了三天秦淮河的…千面狐?!” “虚名,都是虚名!”千面狐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但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一把?我帮你们改头换面,安全混到秣陵渡口。作为回报嘛…”他细长的眼睛眯起,闪过一丝精光,“告诉我,孝陵地宫底下…那‘朽木翁’和‘浑天仪’,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淮老阉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信息交换!这千面狐,竟对孝陵隐秘和高淮的动向如此感兴趣! 舱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这突然出现的怪侠,是敌是友?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林惊澜与柳如絮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此人出现得太过诡异,时机也太过巧合。 “我们凭什么信你?”岑冲刀锋未退,冷冷道。 “凭你们没得选。”千面狐笑嘻嘻地,手指轻轻一弹,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如同活物般在他指尖翻飞,“高淮的‘九曜’里,‘赤发鬼’最擅长追踪血气。林公子金身初成,气血如烘炉;柳仙子玄阴真气虽敛,但刚才在星枢通道强行催动冰魄,气息也瞒不过他的‘焚血引’…我敢打赌,不出一个时辰,这条破船,就会被烧成秦淮河上最亮的火把!”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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