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刺青”店内,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新旧色料以及一种无形的、绷紧的沉默。阳光费力地透过玻璃门,在昭思语面前堆积如山的账本和单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指尖快速划过一行行密集的数字,计算器按键发出单调而执着的轻响,与窗外普澜路的车流人声交织,构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绪不宁的背景乐。
杜十四靠在离她不远的工作台边,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无意识地捻动着。他的目光低垂,落在擦拭得泛着冷光的器械上,但所有感官的焦点,却全系于那个埋首于纸堆中的纤细身影。自海三饭店那场强硬的威慑之后,表面的风浪似乎被强行压了下去,但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像一层厚厚的积云,压得人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就有惊雷炸响。
王启明深陷在电脑屏幕后,键盘敲击声时而疾如骤雨,时而陷入长时间的凝滞,只有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流光,映照出他镜片后高度专注的眼神。
石龙显得最为焦躁,他没法像其他人那样沉静下来,像一头被关在笼里的困兽,在有限的店内空间里来回踱步。他身上那件旧皮夹克摩擦着,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尤其当他动作时,小臂上那条盘踞的、色彩斑斓的毒蛇纹身便随着肌肉贲张而扭动,蛇信仿佛随时要择人而噬,透着一股与他心境相符的阴郁烦躁。
“顶!”他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突兀,“日日对住呢堆数字七国咁乱!秦爷条粉肠系要打就干脆滴拎架撑出嚟劈过!使唔使玩到好似噗哩哩咁,阴阴湿湿!(操!天天对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数字!秦爷那混蛋要打就干脆点拿刀出来砍啊!用得着玩得像捉迷藏一样,鬼鬼祟祟!)”
昭思语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从数字的迷宫里猛地抬起头,眼神有片刻的失焦,像是从深水里浮上来,需要时间重新适应空气。她轻轻吸了口气,没有直接回应石龙的抱怨,而是将目光转向杜十四,声音因长时间专注而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唔系噗哩哩,系睇佢想将个迷宫起喺边度。(不是捉迷藏,是看他想把迷宫建在哪里。)”
杜十四捻动烟支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眼,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讲。(说。)”
昭思语定了定神,将手边几张用红笔细致圈注过的单据和报告推到桌子中央,示意他们过来。杜十四放下烟,迈步走近。石龙也皱着眉头凑上前,王启明则从屏幕后探出半个身子,眼镜片上反射着好奇的光。
“之前明哥追踪到,有几笔好隐蔽嘅资金,最后流入咗几间本地嘅慈善基金会同文化社团。(之前明哥追踪到,有几笔很隐蔽的资金,最终流入了几家本地的慈善基金会和文化社团。)”昭思语的指尖点在那几个机构名称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与粗糙的纸张形成对比,“我翻查咗呢几间机构近三年嘅账目同所谓嘅项目报告。(我查阅了这几家机构近三年的账目和所谓的项目报告。)”
她拿起一份印刷精美、充斥着笑脸照片的慈善晚会年度总结,手指精确地落在赞助商列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呢间叫‘汇诚商贸’嘅公司,注册资金少得可怜,查唔到任何实质业务。但奇怪嘅系,佢连续两年,都以最高额度赞助呢个号称帮助偏远地区学童嘅项目。(这家叫“汇诚商贸”的公司,注册资金少得可怜,查不到任何实质业务。但奇怪的是,它连续两年,都以最高额度赞助这个号称帮助偏远地区学生的项目。)”
王启明立刻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操作起来,片刻后抬头,语气带着诧异:“查到啦!间‘汇诚’嘅注册人系个七十几岁嘅退休阿伯,个仔好似话早几年去咗南洋揾食,背景…干净到有啲离奇,好似凭空走出嚟嘅一样。(查实了!那家‘汇诚’的注册人是个七十多岁的退休老伯,儿子据说早些年去了南洋谋生,背景…干净得有点离奇,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问题就喺呢度。”昭思语的眼神变得锐利,像拨开了迷雾,“一间空壳公司,点解要持续向慈善注资?而且,我攞到部分受助学校嘅实际记录同佢哋公布嘅名单核对过,有出入。有几个名,根本对唔上号。(问题就在这里。一间空壳公司,为什么要持续向慈善注资?而且,我拿到部分受助学校的实际记录和他们公布的名单核对过,有出入。有几个名字,根本对不上号。)”
杜十四的眉宇深深蹙起:“洗钱?”
“可能只系一部分。”昭思语摇头,又迅速抽出一份某文化社团的年度活动计划书,“你再睇呢个,‘岭南传统文化研习社’,近期成功申请到一笔几夸张嘅政府资助,计划搞一个大型青年文化交流活动,要招募大量志愿者,活动范围覆盖几个大学城同…高新区周边。(可能只是一部分。你再看这个,“岭南传统文化研习社”,近期成功申请到一笔相当夸张的政府资助,计划举办一个大型青年文化交流活动,要招募大量志愿者,活动范围覆盖好几个大学城和…高新区周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