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云墟洞天的洞口凝成淡青色烟霭时,林羽正蹲在布满矿渣的洞门前,指尖先触了触灰褐色的土层 —— 粗粝的矿渣颗粒像被岁月磨钝的沙砾,嵌在黏土里硌得指腹发疼。他将手持式土壤重金属检测仪的探头缓缓插进土层,金属探头与矿渣碰撞时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屏幕背光在雾中泛着冷白的光,镉含量数值从 150mg/kg 缓慢攀升,最终在 162mg/kg 处停滞,铅含量则像不安分的跳棋,一路跃至 115mg/kg。
这便是道教 “七十二福地” 之一的云墟洞天。百年前周边银矿开采的喧嚣早已消散,只留下矿渣堵塞的洞口、渗入洞体的毒水,将这片曾 “云气绕洞、仙芝丛生” 的圣地拖入荒芜。裸露的矿渣在数十年雨水冲刷下结块如铁,表面泛着青黑色的锈迹,风一吹便簌簌掉渣;散落的采矿镐木柄早已朽烂,只剩铁头嵌在渣堆里,镐齿上还卡着半块发黑的钟乳石;锈蚀的矿灯玻璃罩裂着蛛网纹,灯芯残留的焦痕像凝固的泪痕,与残碑、碎石共同拼凑出洞天破败的图景。
“《洞天福地记》载,唐代有高道在此炼丹修行,” 洞天遗址保护办的贺工蹲下身,指尖轻轻抚摸洞口 “云墟洞天” 的残碑,碑体被矿锈侵蚀得凹凸不平,道家云纹的曲线早已模糊,只剩几处凸起的纹路还能辨认出云卷的形态,“后来矿渣堵了洞门,洞内的钟乳石都被矿烟熏成了墨黑色,连洞顶的水滴都带着股铁锈味。现在要是能让灵草在这矿渣堆里扎根,也算给这断了百年的洞天,续上点玄脉气。”
雾中传来木屐踏石的声响,“嗒、嗒” 声在空谷中格外清晰。身着青布道袍的老者拄着松枝杖走来,道袍下摆沾着些草屑与露水,松枝杖的杖头被摩挲得光滑发亮,挂着的竹编药篓晃悠着,篓中云芝的浅褐色菌褶、石韦的深绿叶片清晰可见,腰间系着的墨玉牌随着步伐轻晃,“云墟” 二字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贫道玄墟,守此洞天五十载了。” 老者停下脚步,先将药篓中的松针一把把撒在矿渣堆上,松针落地时带着清苦的草木香,混着雾中的湿气钻进鼻腔,“此洞如今是‘金旺克木,土失玄气’之相。《道德经》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洞天之衰,非只因矿采,实是玄脉先断。就像人没了魂魄,强行植草不过是给无魂之躯穿件绿衣,终会凋零。”
林羽闻言心中一动,急忙翻开帆布包中的《太初规则》。这是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边缘打着毛边,他指尖恰好落在 “太初之洞,灵于气通,废于脉绝” 的批注上 —— 批注是用朱砂写的,字迹遒劲,末尾还画了道小小的八卦图。再抬眼时,玄墟道长正捧着本《抱朴子》,书页停在 “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乎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 一句,两处文字竟如榫卯般相合。“道长是说,需先通洞天玄脉,化去矿渣之毒,再植灵草,而非蛮干强种?” 林羽指着洞口仅存的几株石韦,它们贴着矿渣缝隙生长,叶片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就像《太初规则》里说的‘洞之性,依气而灵,顺脉而荣,不逆矿之势’?”
玄墟抚须而笑,眼角的皱纹在晨光中舒展,他从药篓底层取出株灵草 —— 叶片呈淡绿色,表面布满细密的云纹,根部裹着湿润的陶土,“此草名‘云芝草’,能通玄气、化矿毒,恰合‘致虚极,守静笃’之理。今日便先以它探探洞天玄脉,看这百年废洞,是否还留着口气。”
说话间,生态修复团队与云墟观的弟子们扛着工具转过山坳。曾是矿工的老郑走在最前面,他拖着根磨损严重的矿锄,锄柄被手汗浸得发黑,锄头上还沾着块灰褐色的矿渣,走一步便晃一下。“这矿渣比石头还硬,当年我们采矿时,得用钢钎凿半天才能开个缝。” 他停下脚步,举起矿锄往渣堆上狠狠凿去,“火星‘噼啪’溅起,落在地上很快熄灭,“更别说当年用的炸药了,把洞壁的钟乳石炸得粉碎,碎渣顺着洞口往下滑,堆得比人还高。现在想让草长出来,比给铁石雕花还难。”
观里的小道士们则两两一组,用竹筐清理洞口的碎石。穿灰布道服的小道士叫清尘,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带尖刺的矿块捡进筐里,矿块边缘划破了他的手套,指尖渗出血珠也不在意。“玄墟道长说‘物尽其用’,” 他用麻绳将装满矿块的竹筐捆扎结实,绳结打得整齐利落,“这些矿块看着是废料,其实能垒成挡渣墙。既护住洞口不让雨水冲垮渣堆,又能保留当年采矿的古意,不能像以前那样当垃圾扔下山。”
第一批灵草苗运来时,晨雾刚好散了些,阳光透过松枝洒在矿渣堆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林羽依玄墟所授 “顺渣嵌植法”,没有强行凿开坚硬的矿渣,只是用小毛刷将缝隙中的碎渣轻轻扫开 —— 碎渣落在铺好的油布上,发出 “沙沙” 的轻响。底层先铺 12 厘米厚的苔藓,这些苔藓采自洞阴处,叶片呈深绿色,带着湿润的水汽,用手一捏能挤出细小的水珠。“这苔藓能吸毒保水,是灵草的第一道‘防护衣’。” 玄墟蹲在一旁指导,声音放得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苔藓中的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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