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雨滴单调的敲打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天。
覆盖在夏昭右臂上的、那层死气沉沉的青白色冰壳,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如同春日冰河解冻时第一道细微的裂痕,“咔嚓”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纹,出现在他右臂肘关节处的冰壳上。
裂纹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分叉!细密的“咔嚓”声连绵不绝!
“呃……”一声极其微弱、干涩、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呻吟,从夏昭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他覆盖着白霜的眼睫剧烈地颤动起来,如同挣扎着要破茧的蝶。
“咔嚓!咔嚓嚓——!”
覆盖全身的冰壳在密集的碎裂声中彻底崩解,化作一地细小的、散发着微弱寒气的冰晶粉末。
夏昭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跳动着狡黠光芒的桃花眼,此刻却是一片茫然的冰蓝色,如同冻结了万年的寒潭,空洞地倒映着铁皮屋顶上不断漏下的、冰冷的雨水。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搅动,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雪花,在脑海中疯狂飞舞:冰冷的针尖刺入肩膀,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顾凛那双最后看向自己时,深不见底、仿佛埋葬了所有星辰的寒眸……
顾凛,注射器……药剂,死亡……
“嗬……”夏昭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牵动了右肩和全身的剧痛。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浑身湿透,衣服破烂不堪,右臂传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冰冷的麻木感。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撑起上半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人。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散落的药品、报废的仪器、凝固的血迹……还有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气息。空无一人。
他们……走了。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刚刚复苏的意识上。他被抛弃了。像一具无用的垃圾,被遗弃在这片废墟里。
算了算了他们也不容易,他们肯定不是故意的。夏昭内心苦涩。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迟滞的、缓慢的、冰冷的抽痛。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和嘶吼,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连血液都冻结的……荒凉。
就在这时!
“嗬……嗬……”
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沉嘶吼,伴随着湿漉漉的脚步声,从加油站那被炸开大半的入口处传来!
两只通体覆盖着青灰色冰霜、关节扭曲、散发着浓烈腐臭的普通冰尸,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它们空洞的眼窝扫视着这片刚刚经历过激战、还残留着浓烈活人气息的区域,最终,那空洞而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了地上刚刚坐起、散发着“新鲜”血肉气息的夏昭。
“卧槽!”夏昭几乎是本能地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头皮瞬间炸开!左手下意识在身边摸索——空的!连那把破短刀都不见了。
冰尸可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其中一只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嘶鸣,腐烂的利爪张开,带着刺鼻的腥风,猛地扑了过来!速度极快!
完了!刚活过来就要再死一次?还是以这么憋屈的方式?夏昭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只有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腐臭的风,擦着他的脸颊掠过。
夏昭茫然地睁开眼。
只见那只扑到眼前的冰尸,腐烂的脸距离他的鼻尖不到十公分。他甚至能看清对方皮肤上溃烂的脓包和凝结的黑色血块,但是……它停住了。
冰尸那空洞的眼窝“看”着他,或者说,视线穿透了他?它歪了歪那颗青灰色的头颅,腐烂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似乎在努力嗅着什么。然后……它竟然露出了一个极其人性化的、类似于……困惑的表情?仿佛在疑惑:眼前这块“肉”的气味,怎么闻起来……不太对劲?有点像……同类?但又有点……冷过头了?还混杂着一股让它们本能感到……不安的气息?
另一只冰尸也凑了过来,两颗腐烂的脑袋几乎要贴到夏昭脸上,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他。
夏昭吓得大气不敢出,全身肌肉绷紧,心脏……等等,他的心跳呢?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胸腔里那本该疯狂擂鼓的心脏,此刻跳动得异常缓慢、微弱,间隔长得让他自己都心慌!体温更是低得吓人,手脚一片冰凉。
“喂……两位大哥?”夏昭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气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试探,“看……看够了没?我……我不太好吃,真的,肉质柴,还……还过期了……” 他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果扯动了冻僵的脸颊肌肉,表情扭曲得如同鬼脸。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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