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间雾气还未散尽,杨戬便向杨婵辞行。杨婵虽心有不舍,却懂事地送他到庙门外的石阶前。
晨风拂过,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冷。就在杨戬转身欲驾云离去时,杨婵忽然猛地伸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口。
“二哥……”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瞬间红了,“我……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杨戬身形一顿,猛地回身,对上妹妹那双含泪的、盛满不安与依赖的眼眸。
他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伸出手,无比珍重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随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
“二哥知道。”他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再开口时,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郑重,“她是你姨母,便也是我杨戬的姨母。杨戬……不敢造次,亦不会让你为难。”
这话语里的克制与涩然,让杨婵难过,她靠在他怀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哽咽道:“对不起,二哥……”
“与你无关。”杨戬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自嘲,“是她心里本就无人,比起玉帝她更像石头。”
杨婵诧异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可姨母她……待我很是温柔。”
杨戬摇了摇头,没说她对你的温柔一部分是本心,一部分是出于本能对他的算计,有些事,她不必知道太多。
他替她擦去眼泪,看着妹妹眼睛红通通如同小兔般的模样,终是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穗安的声音自身后温和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好了,二哥走了,我这个师父不是还在么?”
杨婵转头,看到穗安不知何时已来到身旁,正含笑望着她,她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挽住了穗安的手臂。
杨戬看了穗安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云海翻涌,很快淹没了他的身影,只余下山风悠悠,吹拂着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的两人。
她们正要转身回院,山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锣鼓声伴着人声,越来越近,是朝圣母庙来的。
杨婵看到了为首的人,神色微变:“是钱员外。”她下意识拉住穗安的衣袖,语气里带着些许急切,“姨母,我们避一避。”
话音未落,她便牵着穗安快步走向庙后清幽的竹林小径。
穗安问道:“这钱员外是何许人也?”
杨婵解释,自成为华山圣母后,有求必应,圣母庙的香火始终鼎盛。
众多香客中,有位钱员外是常客。
他在乡里横行霸道,业债缠身,却因家中妻妾始终生不出儿子,年年来庙中苦苦哀求。
许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他家中竟接连生“十朵金花”。
钱员外愈发焦急,供奉也更加丰厚。
杨婵见他身上业力缠绕,于心不忍,便在他梦中显现,点化他需散尽家财,铺路修桥,广积阴德,或能如愿。
谁知这钱员外天生奸猾,竟在修好的路与桥上设下关卡,向来往百姓收取过路费,美其名曰“养护之资”,使得原本的善举变成了新的盘剥,周围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得知此事,杨婵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怎可如此!我一片好心,他却用来作恶!”
她对穗安说:“他这几年还是老样子,怎么说都不听。可每年香火都准时供上,从不间断。我实在帮不了他,也就不想再看着他来了。”
穗安静静地听着,待她怒气稍平,才缓声道:“婵儿,那人间烟火,万家灯火,每一盏都有其命数。
凡人的愿望,并非都需满足,也并非都能以他们期望的方式达成。”
她走到杨婵身边,指向窗外云雾缭绕的华山山脉:“你身为华山圣母,首要之责,是维持此山灵秀,梳理地脉,净化因人间悲欢离合而生的晦气怨念。使风调雨顺,山野清明,这便是最大的功德。
至于个人所求……”
穗安目光温和却深远:“你心善,喜欢帮助他们,这很好。
但可以帮助那些你真心愿意帮助的,比如,驱散幼儿惊悸的噩梦,指引山中迷路的旅人,或是帮焦急的妇人寻回她走失的鸡雏……
切记,莫要过多涉入他们自身的因果业力之中。”
杨婵闻言,秀眉微蹙,眼中满是不解与不赞同:“姨母,这样是否太过冷漠?往日若有信徒带着伤痛来到庙前,我皆会以神力为其治愈。见苦不救,我心难安。”
穗安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人道自有其发展与韧性。受伤,人间有医药可治;贫困,需靠自身勤勉;冤屈,亦有律法可申。
神灵若事事代劳,凡人何时才能学会自强?”
杨婵坚定地摇头:“姐姐的道理,我明白,却难以认同。只要是我能力所及,能助人脱离苦厄,我便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此话,穗安眼神有一瞬间的飘渺与恍惚,仿佛穿越无尽时光,回到了还是“妈祖妹妹”林穗安的那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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