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郊外,青竹岗。
曾经废弃的染坊大院,如今已是人声鼎沸的“清云记”罐头工坊。初夏的阳光透过新开的宽大窗户,照亮了整齐划一的清洗池、处理台和冒着腾腾蒸汽的蒸煮区。空气里弥漫着海鱼的咸鲜与水果的清甜,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充满生机的气息。
穗安在工坊管事海生的陪同下,巡视着生产线。她看着那些穿着统一靛蓝色粗布工装、臂缠“清云”二字袖带的工人——他们,正是昔日蜷缩在福州城阴暗角落的乞丐与流民。
一个跛脚的老汉正一丝不苟地盯着水流潺潺的活水清洗池,确保每一批送来的海鱼都经过充分的冲刷。他动作不快,但眼神专注,仿佛守护着最重要的珍宝。
旁边,一个曾经因口吃而自卑、连乞讨都困难的汉子,正仔细地将处理好的龙眼果肉摊铺在干净的竹筛上晾晒。他动作沉稳,那份专注带来的宁静,让他几乎忘却了言语的障碍。
“张伯,水可还够活?”穗安驻足问道。
老汉立刻挺直腰板,脸上是朴实的笑容:“够!够!道长放心,这水清亮得很,鱼洗得干干净净!”
“阿木,这果肉晾晒的火候很重要,辛苦了。”穗安转向他。
阿木用力点头,努力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不…不辛苦!好…好着呢!”他指了指筛子上晶莹饱满的果肉,脸上是满足的光彩。
穗安将那些老实本分或有身体缺陷、不适合便民所前台工作的流民,安置在这里。工坊的活计虽不轻松,但工序明确,节奏稳定。
清洗、切割、蒸煮、装罐、封口…海生制定了清晰的流程和简单的图标标识,让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一日两顿饱饭,每月按时发放的工钱,让这些曾被遗忘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劳动”带来的尊严和价值。
他们的眼神不再麻木,腰杆也挺直了些。工坊的产出,清云记的鱼罐头、水果罐头,正通过清云商号的船队,变成源源不断的利润。
与此同时,福州城内,槐树里慈幼院。
这里更像一个充满希望的小小社会。孩子们琅琅的读书声从学堂里传出。
妙珠在湄洲岛呆不住便‘偷偷’坐船来福州找她,这位一年前还只知憧憬嫁人的林家小姐,如今已蜕变成一位干练沉静的“林先生”。
她挽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素净的棉布衣裙,正耐心地指导几个稍大的女孩进行更复杂的绣活。
“妙珠姐姐,你看我这个‘安’字绣得对不对?”一个女孩举起绷子。
妙珠仔细看了看,温柔地指点:“针脚很密实,就是这一撇的弧度可以再流畅些。记住,心要静,手要稳。”她抬眼,看到穗安站在门口,眼中立刻漾起温暖的笑意。
穗安没有打扰,目光投向另一侧。海生妹妹林秀儿正带着一群半大孩子,围着一筐刚从郊外工坊送来的新鲜海带。
“大家看,这种海带,边缘厚实,颜色深褐,是上品。清洗时要特别注意根部泥沙…”秀儿的声音清亮而耐心。孩子们认真地听着,小手笨拙却努力地学着处理。
这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不仅补贴了慈幼院用度,更是潜移默化的技能培养。这里,是穗安播下的种子,是未来商业帝国中层甚至骨干的摇篮。
而这一切的源头活水,则来自西市那座繁忙的枢纽——海商便民所。
此刻,穗安正坐在便民所二楼她专属的“信报分析室”内。这间屋子布置简洁,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巨大的木制沙盘,上面精细地勾勒着大宋沿海及部分南洋航线,密密麻麻插着代表不同商船的小旗,旁边标注着船名、船东、货品、目的地、预计抵达时间等信息。
另一面墙上,则挂满了不断更新的表格:福州港货物进出登记表、主要航线运力需求表、由清云商号派驻各港的伙计定期传回的各地物价波动记录、甚至还有简易的气象观测记录。
海生捧着一叠刚整理好的最新登记册进来:“东家,这是昨日和今晨汇总的,市舶司那边也抄送了一份近期的关税记录过来。”
“嗯,放这里。”穗安头也没抬,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沙盘和表格。
她的手指在一处停留:“漳州港,陈记商行的‘顺风号’,载的是今年新采的闽北岩茶。按船期,应于五日前抵福州卸货,为何沙盘上显示它还在福州港外锚地滞留?登记信息说等泊位?”
她立刻翻看泉州的运力需求表,“不对,福州码头空位尚足。海生,去查一下昨日的风信记录。”
海生迅速翻找:“回禀东家,昨日福州外海有短暂飓风过境,虽未登陆,但风浪应是不小。”
穗安眼中精光一闪:“这就对了!‘顺风号’必是避风延误。而福州本地茶商等这批新茶应已焦急。”
她手指迅速移到另一处,“看,泉州‘万隆商行’的‘海鹞号’,原定后日启程空船返回泉州。立刻以便民所名义联系万隆商行东家,告知‘顺风号’延误及船上货品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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