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如霞,在初夏的晴空下被穗安与知州赵海共同扯落。
“海商便民所”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瞬间点燃了西市的气氛。掌声、鞭炮声、围观百姓的议论声汇成一片喧腾的海洋。
早已等候多时的牙行代表们,在王书办、陈老倌、吴婆子,甚至脸色依旧有些阴沉的赖瘸子带领下,纷纷上前拱手道贺,场面热闹非凡。
他们身后,是第一批经过紧急培训、穿着崭新靛蓝色工装、臂缠醒目“便民”白色袖带的业务员。
这些昔日的乞丐、流民,此刻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紧张又自豪的红晕,努力维持着秩序,引导人流。
然而,便民所开业带来的轰动远超预期!
闻讯而来的海商,有本地的老行尊,有初次来福州探路的外地客,更有许多好奇观望的小商贩。他们被“官方背书”、“信息透明”、“用工规范”等新鲜词吸引,更被那整齐划一、精神抖擞的靛蓝色身影所震撼。新鲜事物总是引人探究,尤其涉及切身利益。
“这位小哥,”一位操着浓重粤地口音、满脸风霜的船老大拉住一个年轻业务员,“你们这便民所,真能问到去琉球的船期?不会被牙行抽几道水吧?”
“当然!大叔您这边请,登记台在这边,我帮您查。”业务员小陈努力回忆着培训内容,热情引导。
“小兄弟,我急需二十个熟练的码头力工,明日卸一批南洋香料,工钱好说,但要快!你们这能马上安排吗?”另一个衣着光鲜的商人语速飞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登记需求,马上为您匹配。”负责用工登记的小伙子额头冒汗,在厚厚的册子上飞快记录。
人潮如织,汹涌地挤向那几方小小的登记台,靛蓝色的身影被淹没在五颜六色的商贾之中。
业务员们嗓子喊哑了,手臂挥酸了,登记册被无数只手传递、翻看,甚至被扯破了边角,秩序开始混乱。
“排队!大家排队!”海生奋力维持着,声音嘶哑。妙善像条灵活的小鱼,在人缝里钻来钻去,帮这个递笔,帮那个指路,小脸急得通红。
“怎么这么慢!老子时间金贵着呢!”一个脾气火爆的商人不耐烦地推搡着前面的人。
“就是!不是说信息透明吗?船期册子给我看看!”另一个人伸手就要抢桌上摊开的登记簿。
负责船期登记的小姑娘被这阵势吓得脸色发白,死死护着册子,眼看就要哭出来。冲突一触即发!
穗安站在便民所二楼的回廊上,将楼下的混乱尽收眼底。她眉头紧锁,人手严重不足,临时抽调牙行的人?他们业务不熟,且各有心思,恐生枝节。再招募培训流民?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过街角,几个身着青衿、头戴方巾的年轻学子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显然是福州书院的学子被这边的热闹吸引而来。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击中穗安!
她立刻转身,对身旁的赵海快速而清晰地请求:“师兄,事急从权,楼下登记人手严重不足,恐生乱子。恳请师兄速遣衙役持令,前往福州书院,征召三十名通晓文墨、字迹端正的学子前来应急,半日为限,管一顿饭食,每人另付五十文酬劳。只需他们帮忙誊抄登记信息,维持秩序。”
赵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赞赏。他深知穗安此举虽大胆,却是解决眼前燃眉之急的唯一良策。
“好!海生!”他立刻唤来海生,“持我令牌,速去书院山长处,言明事由,请他选派得力学子前来助阵,就说是本官与清云道长的请求!”
“是!大人!道长!”海生接过令牌,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人群。
福州书院的山长是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夫子,姓张。他听闻知州大人亲令,又见海生手持令牌,情知事态紧急,不敢怠慢,立刻挑选了三十名品学兼优、字迹工整的学子,由一位姓李的年轻助教带领,匆匆赶往西市。
当这一群青衫学子,带着书卷气和一丝惶惑,出现在人声鼎沸的便民所时,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便民所开业本身!
“看!书院的秀才公们!”
“他们怎么也来了?还穿着青衫…这…这成何体统!”
“让读书人来干这市井小吏的活计?清云道长这是要做什么?”
议论声四起,充满了惊讶、不解,甚至隐隐的鄙夷。学子们哪里见过这等混乱嘈杂的场面,一个个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与那些靛蓝色的业务员站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更激烈的反对声来自书院内部。几位年长的夫子闻讯赶来,看到自己的学生被安排在嘈杂的登记台前,对着满身鱼腥味的船老大和精明的商人问询登记,顿时气得胡子直抖。
一位姓钱的老夫子,指着便民所的方向,对着闻讯赶来的穗安和赵海,声音颤抖地痛斥:
“清云道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驱使我圣贤门徒,行此商贾贱役。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你让他们在此抛头露面,与市井之徒厮混,沾染铜臭之气,这是在玷污斯文,败坏我书院百年清誉!是离经叛道!是辱没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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