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朔风如刀,剐得人面颊生疼。
阴山北麓的雪原上,一支轻骑踏碎冻土,缓缓前行。三千铁甲外罩白氅,马蹄裹着厚布,行过处只余簌簌雪响,静得像一群蛰伏的冰狼。
领头那人玄袍金带,面覆寒霜,眼神却比脚下的冰原更冷——正是微服北巡的赵构。
自龙骨门开启、系统消散那日算起,已过半月。临安朝堂还在为“天降神迹”争论不休,他却早已策马出关,深入漠南腹地。
没了系统的提示音,没了任务倒计时的催逼,他的脚步反倒愈发沉实。因为这一次,不再是外力推着历史走,而是他要亲手将这破碎山河,攥紧在掌心。
“官家,白狼部营地到了。”林九娘的声音如刃划冰,低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掉。
远处篝火跳跃,羊毛帐连成一片灰黄,牧民围坐吟唱,孩童嬉闹穿梭。看似一派平和,赵构的目光却在触及一簇人群时骤然一凝——几个年幼的孩子正手拉手绕圈,嘴里哼着首陌生古调:
“龙骨沉沙,金帐重开,
血洗汉营,王归来……”
歌声稚嫩,字字却淬着寒意,像冰碴子往人骨缝里钻。
林九娘悄然凑近,袖中纸片轻递:“已记下歌词,词义凶煞,绝非寻常童谣。”
赵构指尖抚过那行墨字,眸光渐沉如渊。这不是童谣,是暗号,是唤醒旧梦的咒语。金帐汗国虽灭十年,草原上的野心,从未真正冻死在雪地里。
“阿鲁台来了。”她忽然低语。
果然,一名披着狼皮大氅的老将缓步而来,脸上堆着笑,眼底却藏着冰针。他是金帐旧将,归顺不过三年,如今挂着边军参议的衔,表面恭顺,每一步都在试探底线。
“官家亲临荒漠,真是令我等蓬荜生辉啊!”阿鲁台躬身行礼,语气夸张得像在唱戏,“只是此地苦寒,豺狼遍野,不如早返江南,享那春江花月。”
赵构端坐马上,不动声色地笑了:“朕倒听说,草原男儿最敬强者。越是险地,越能试出真胆魄。你说是也不是?”
阿鲁台笑容一僵,忙不迭应:“自然自然,官家英武盖世,岂惧区区风雪。”
当晚,赵构以天子之尊入白狼部大帐,设宴款待诸部首领。酒过三巡,歌舞升平,他却始终没向阿鲁台敬一杯酒、赐一匹锦,甚至连目光都未曾多留。
冷落,有时是最锋利的刀。
席间有人察觉异样,偷偷交换眼神。唯有阿鲁台强撑着笑意,举杯再劝:“明日便是围猎吉日,愿官家猎得猛虎,凯旋而归!”
“朕要的,不只是虎。”赵构缓缓举起金杯,目光扫过全场,像在清点猎物,“而是藏在羊群里的狼。”
话音落,帐内骤然一静,连篝火噼啪声都显得刺耳。
夜深人静,赵构独坐帐中,烛火摇曳着他的影子。林九娘掀帘而入,手中托着只青铜小盘,上面放着枚蜡丸,蜡皮上还沾着几根鹰羽。
“塔拉·巴图截获的飞鹰,来自西北瀚海方向,训练手法与宫中御鹰同源。”她压低声音,指尖捏碎蜡丸,“蜡丸内信函,笔迹比对过,确系海迷失所书。”
赵构展开信纸,只读一遍,嘴角竟浮起抹冷笑。
“三月初七,阴山围场,举火为号,西辽骑兵已至瀚海……请速行动。”
短短数字,杀机从字缝里溢出来,几乎要凝成冰棱。
他缓缓将信纸凑向烛焰,看着它蜷成灰烬,轻飘落地。
“好啊,朕以春狩为名北巡,他们倒真想拿朕的猎场当坟场。”他低语,眼中寒芒迸射,“可惜,猎物从来都不是朕。”
次日清晨,暴风雪稍歇,天地间一片刺目的白。
各部兵马陆续集结于阴山围场外围,旌旗猎猎,弓弩在雪光下泛着冷辉,静候天子入林。
按惯例,皇帝将率众入林围猎,既是示威,也是震慑。但今日气氛格外诡异——探马接连回报:朔州马场昨夜又失十匹战马;云中府发现地下熔炉残迹,铁渣尚温;更有牧民传言,昨夜见北方天际红光冲起,似有大军燃火行军。
赵构立于高坡之上,望向苍茫雪岭,耳边仿佛响起另一个时空的声音——那是成都宫中,相父执笔批奏折时的轻叹:“北伐未成,臣之罪也……”
如今,这条路轮到他来走了。
“传令下去,今日围猎,由阿史那·铁木尔引路,塔拉·巴图为左翼策应,林九娘率皇城司贴身护卫。”他翻身上马,玄甲映着雪光,气势如虹,“至于阿鲁台……让他走在最前头。”
身边亲卫迟疑:“此人可疑,岂能让他近驾?”
赵构唇角微扬,目光如刀锋劈开云雾:“正因为可疑,才要让他带路。朕倒要看看,这只老狼,准备把朕引向何处深渊。”
风再起,卷起黄沙与残雪。一道孤影策马奔来,是塔拉·巴图派回的斥候。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呈上半幅泛黄地图——正是从阿鲁台枕下搜出的《漠北布防图》残页,上面清晰标注着南宋十余处粮道、驿站与兵力空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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