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御前密奏呈上。
赵构览毕,眸色骤冷。
他指尖捏着那张薄纸,仿佛能从中榨出鲜血来。
殿内烛火跳动,映得他脸庞半明半暗,如同蛰伏的猛虎。
“传朕旨意。”他声音不高,却如刀劈山岩,“所有涉‘龙血祭’的神社宗族,档案彻查,涉案者一律下狱待审!一个不留。”
林九娘躬身领命,黑衣如影退入夜色。
她是皇城司统领,一双眼早已看惯血腥,可今日递来的密报——那些被活埋的孩童、饮毒成痴的少女、焚书篡史的神官——仍让她心头翻涌。
而更令人震骇的,是那枚悬浮于赵构心识中的系统界面,此刻竟开始崩解。
第一块灰化的,是【农业类】模块。
高产稻种、桑蚕培育图谱,像被风吹散的沙画,无声湮灭。
紧接着,【火器技术】中的手雷配方也化作虚无,唯有火炮图纸残存一线微光,似在挣扎。
赵构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无惊惶,唯有一片清明。
他提笔疾书,召工部尚书、将作监大匠连夜入宫。
“把现存所有图纸,无论完整与否,誊抄百份。”他立于御案前,声如洪钟,“临安文澜阁、汴京崇文院、辽阳国子监——三大书院密阁,各藏一套。即刻动工,三日内必须完成。”
老匠人颤声问:“若……若系统彻底消失,这些图稿还能用吗?”
赵构冷笑:“机关可毁,智慧不灭。你们只管抄,朕来教天下怎么用。”
那一夜,他独自登上京都最高塔楼——望宸台。
寒风猎猎,吹不动他的披风,也吹不散他眼中星河。
他仰望苍穹,北斗悬空,一如当年成都府南郊,丞相指点江山时的模样。
“相父……”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走,“你还记得那年春耕,你说‘民为邦本,食为政先’?如今稻米已满仓,铁炉日夜燃,火炮可穿山。你说北伐难,可朕偏要踏破阴山雪,直入北海冰。”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少年般的笑意:
“现在,系统没了,朕还在。”
翌日清晨,太极殿外鼓角齐鸣。
赵构一身玄甲金袍,亲自主持军议。
殿中文武肃立,岳霖执旗守于阶下,韩彦直按剑静候,阿史那·铁木尔跨坐胡凳,披着雪白狼裘,目光如鹰。
“朕决意启动‘北海远征计划’。”赵构一掌拍在沙盘之上,指尖直指极北苦寒之地,“此战不止为开疆,更为断绝邪祀余孽逃路,查明‘黑龙碛异族’真相,并打通通往北陆之航路!”
众将屏息。
他挥手,内侍展开一幅巨图——那是系统遗留的最后一项技术:蒸汽破冰舰。
船首铸有青铜撞角,舱底设密闭锅炉,以煤为燃,热流循环于甲板夹层,可在厚冰中开出通途。
“阿史那·铁木尔!”赵构点将。
“末将在!”突厥可汗轰然起身,声震屋瓦。
“率三千雪骑,携改良羊毛帐篷、压缩干粮,先行探路。沿辽东故道北进,每百里设一座烽燧标记,遇敌即歼,遇民则抚。”
“遵旨!”铁木尔双拳交胸,眼中燃起野火般的战意。
“韩彦直!”
“臣在!”
“主力舰队由你统帅。十二艘破冰舰编为龙骧水师,配备火炮二十门、火铳千具,另载农技师、医官、译员各百人。目标——库页岛以北,黑龙碛海岸!”
“臣必不负官家所托!”
就在此时,赵鼎缓步而出,手持一卷帛书。
“臣有《双线并进策》修订版呈上。”他声音沉稳,目光深邃,“此次远征耗资巨大,不可仅仅依赖国库。臣建议:沿途设立贸易站,以丝绸、瓷器、茶叶换取毛皮、药材、硫磺。尤其北海诸部多缺布匹与盐铁,正可互市生利。”
赵构接过细览,唇角微扬:“好一个‘以商养战’。相父,你还是这般滴水不漏。”
赵鼎垂首:“臣不敢居功,只为江山长远计。”
朝会未散,急报又至。
林九娘快步入殿,手中提着一只乌木匣,面上犹带杀气。
“启禀官家,在藤原旧宅地下密道,擒获一名伪装僧人,实为死士。搜出此物。”她打开匣子,露出一张泛黄海图,其上标注着曲折航线,终点赫然是库页岛深处;另有毒针十支,细如牛毛,针尖幽蓝。
“审讯得知,藤原赖通死前曾派密使联络‘黑龙碛异族’,妄图借所谓‘龙宫之力’复国。”林九娘冷声道,“他们称那地方有青铜巨门,供奉‘海神之眼’,能控潮汐、召风暴。”
满殿哗然。
赵构却笑了,笑得森然。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墀,从侍卫手中取过一支火铳,当场击发——轰然巨响中,殿柱震颤,火星四溅。
“鬼神?”他冷冷环视众人,“等朕亲率舰队,把那扇青铜门炸成废铁,看谁还敢信这些妖言惑众的东西!”
话音落下,天地寂静。
唯有窗外风起云涌,仿佛预示着一场横跨冰雪大陆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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