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像无数把细碎的冰刀,割在凯文和博士的脸上。
他们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爱国者游击队的驻地时,肺腑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营地早已不复往日的沉寂,木栅栏后的篝火噼啪作响,火星被风卷着飘向铅灰色的天空,映得那些穿梭忙碌的身影忽明忽暗。
穿戴着破旧皮甲的萨卡兹战士正将削尖的桦木矛搬进岩壁下的掩体,矛尖上凝结的冰碴在火光里闪着寒芒……
几个孩子蹲在雪地里,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给弩箭上弦,他们的袖口磨出了破洞,露出的手腕上布满了矿石病的结晶,却依旧用力攥着武器,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更远些的帐篷里,传来金属敲击的叮当声,是铁匠在给断裂的战斧重新淬火,火星溅在他满是老茧的手背上,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博士和凯文先生来了!”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忙碌的队伍瞬间分出一条通路。凯文抬眼望去,营地最深处的那块巨大玄武岩下,一个如山峦般的身影正伫立在风雪中——那是爱国者。
接近四米的身高让他比周围的了望塔还要高出一截,厚重的黑色装甲上结着一层薄冰,肩甲的棱角处残留着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常年征战留下的勋章。
他左手按在一面比自己还要宽大的巨盾上,盾面中央的兽头浮雕早已被炮火熏得发黑,右手则随意地搭在肩上的长戟末端,那杆足有五米长的武器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戟尖的倒钩上还挂着一丝未清理干净的布条。
每当他微微挪动脚步,厚重的战靴碾过冻土,凯文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颤,像远处闷雷滚过大地。
“罗德岛的博士,凯文先生。”爱国者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来,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每一个字都像从冰封的深渊里捞出来的,“切尔诺伯格的答复,我已经知道了。”
他顿了顿,长戟在肩上轻轻晃动,戟尖划破空气的锐响混在风雪里,“他们终究还是不肯给我们一条生路。”
博士摘下沾着雪片的围巾,呵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被风撕碎。
她望着爱国者头盔上那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眼睛,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爱国者先生,我们这一次面对的……”他摇了摇头,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终端,“说不清楚,还是您自己看吧。”
终端被激活的瞬间,一道淡蓝色的虚拟屏幕在漫天风雪中骤然展开,像一块悬浮在半空的冰镜。
屏幕上跳动的光点组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阵列——130多公里外的平原上,灰色的机械洪流正如同移动的山脉般缓缓推进。
放大的画面里,陆行舰的履带碾过冻土的痕迹像巨兽的爪印,14艘长度超过200米的钢铁巨物在阵列中央铺展开来,舰身两侧的主炮管在阴云下闪着森冷的光。
数据框里不断跳动的数字刺得人眼睛发疼:30万,全机械化编制,配备重型机甲集群与巡航导弹发射单元。
凯文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边缘,那里有一道淡紫色的能量波纹正在缓慢律动。“半小时前,他们的先遣队发射了巡航导弹。”
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营地边缘的帐篷里还飘着煮草药的苦味,几个裹着厚毯子的孩子正躲在掩体后偷偷抛着雪球,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气息,差点就被导弹的火光彻底吞噬。
“这……”爱国者按在巨盾上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在风雪中炸开。屏幕上的画面还在滚动,陆行舰的阴影投在雪地上,像一片不断蔓延的乌云,那些排列整齐的机甲群在镜头里只是一个个小黑点,却透着足以碾碎一切的压迫感。
他不是没见过切尔诺伯格的军队,那些穿着制式铠甲的城防军,那些穿着轻型机甲的巡逻队,可眼前这阵仗——这根本不是来打仗的,这是来把整片山脉连同他们这些感染者一起,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以前他们最多派一两千精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兵从人群里走出来,他的右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只用一根铁管支撑着身体,左眼戴着一块磨得发亮的皮质眼罩,“可这……这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啊。”
“难道……我们又要离开?”一个抱着步枪的年轻萨卡兹女孩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她的帐篷就搭在不远处的岩壁下,帐篷门口还堆着半篓刚采来的草药,那是她趁着雪停的间隙,冒着被野兽袭击的风险采来的,准备给营地里的伤员换药。
“不!”
一声清亮而决绝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像一道火焰劈开了漫天风雪。
凯文回头时,看见塔露拉正踩着积雪穿过人群走来,她红色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的靴子上沾满了泥雪,裤脚已经被冻得发硬,脸颊冻得通红,却丝毫掩盖不住眼底那团燃烧的光——那是被逼到绝境时,玉石俱焚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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