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嶂涧,名如其地。
尚未深入,一股混合着腐朽与枯败的沉闷气息便扑面而来。放眼望去,嶙峋怪石如同无数冤魂伸向灰蒙天空的利爪,大地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植被稀疏,偶见几株扭曲的怪树,也早已碳化,仿佛定格在千年前那场焚烧一切的烈焰之中。
“啧,这地方…比俺们寨子后山的万蛊窟还让人憋得慌。”黄虎用力踩了踩脚下坚硬如铁的土地,眉头拧成了疙瘩,“连虫子都死绝了,一点活气儿都没有。”
方朝阳沉默地点点头,他的灵觉更能感受到此地弥漫的无形“疫瘴”,那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病气与死意,丝丝缕缕地侵蚀着生机。他运转太平清领书心法,体表泛起微不可查的清光,将疫瘴隔绝在外,同时看了一眼身旁魁梧的伙伴:“跟紧我,这里的‘东西’不是靠蛮力能解决的。”
黄虎拍了拍结实的胸膛,嗡声道:“放心,朝阳哥,俺晓得轻重。要抡拳头的时候你招呼就行!”
根据《地公劄记·残》的指引,两人在枯骨与废墟间艰难穿行。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前,他们看到了那九尊环绕排列的黄巾石像。
石像并非精细雕琢,形态朴拙,甚至有些扭曲,仿佛承载了过多的痛苦而变形。它们沉默地矗立着,空洞的眼窝凝视着闯入者,一股浓郁的怨憎与悲凉气息凝而不散,几乎化为实质。石像中央,是一座由累累骸骨堆砌而成的祭坛,一颗不断滴落粘稠黑液的暗色宝珠悬浮其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污秽与精神污染。
“就是这里了。”方朝阳深吸一口气,即使早有准备,亲眼目睹这凝聚了近两千年悲愿的结界,依旧让他心神震荡。
第一重考验:疫病冤魂的悲愿结界
几乎在两人踏足洼地的瞬间,那九尊黄巾石像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低沉的嗡鸣。地面翻滚,一具具由疫病怨气、污秽泥土与骸骨碎片凝聚而成的“疫病骸骨”爬出,嘶吼着向他们涌来,秽气弥漫,连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来得好!”黄虎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周身气血勃发,古铜色的皮肤下仿佛有血气奔流。他双拳挥动,带起恶风,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具骸骨砸得粉碎。蛊神本源带来的磅礴生机让他对疫病秽气有极强的抗性,那些足以让常人瞬间化为脓血的腐蚀性能量,落在他身上只是激起缕缕青烟。
方朝阳没有急于动用雷法。他指尖夹着数道“破煞符”,精准射出,清光闪烁间,将侧面袭来的几具骸骨定住、净化。他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那颗不断散发精神污染的“疫病宝珠”上。脑海中,师傅牛天柱教导的“万物有灵,悲悯为怀”,与龟甲中蕴含的“大地真意”相互交融。
“不对,黄虎,先别全力摧毁它们!”方朝阳喝道,他感受到每一次骸骨被暴力打碎,那宝珠的怨气就加重一分,石像的悲鸣也更凄厉一分。
黄虎闻言,硬生生收住砸向另一具骸骨的拳头,将其一脚踹开,疑惑地回头:“咋了,朝阳哥?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祸害。”
方朝阳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那些在污秽中挣扎、不断重组的骸骨,又看向那九尊仿佛在无声哭泣的石像,轻声道:“它们…不是单纯的邪祟。你感受一下,这怨气深处,是不是藏着一种…很深很深的绝望和不甘?”
黄虎愣了一下,他虽然心思粗犷,但野兽般的直觉极其敏锐。他静心感受,虬髯脸上的怒容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是有点不一样。不像万蛊窟里那些纯粹想害人的玩意儿,这地方…好像有很多人在哭,又哭不出来,憋得慌。”
“没错。”方朝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悲悯,“这是当年那些罹难的黄巾残部和他们的家眷…他们并非自愿化为厉鬼,而是在天灾、兵祸、瘟疫的多重打击下,含恨而终。他们的怨,源于对生的渴望,对不公的愤怒,对亲人离散的痛苦…张宝将军在此设下结界,或许本意并非害人,而是想守护这些追随他到最后的人,哪怕他们的魂魄早已被痛苦扭曲。”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暴力摧毁,只会让他们最后的执念彻底崩碎,魂飞魄散,也违背了我太平道‘致太平’的本意。我要尝试…安抚他们。”
黄虎看着方朝阳肃穆的侧脸,重重一点头:“俺明白了!你说咋办就咋办,俺给你护法!”
方朝阳深吸一口气,将太平法印虚悬头顶,洒下清辉护住己身与黄虎。他双手结印,不再是攻击性的雷法,而是结合了山神本源滋养万物之意与龟甲大地承载之德的——“安土地慈悲印”。
他脚踏禹步,口中吟诵起古老的祷文,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达灵魂深处: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天地四方,多贼奸些…像设君室,静闲安些…”(注:借用《楚辞·招魂》意象,表达安抚亡魂之意)
“尘归尘,土归土,生终死覆,灵魂的归途,不应是永久的沉沦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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