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往生堂时,天际已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将都市的轮廓从深沉的墨蓝中缓缓勾勒出来。
黄虎背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方朝阳,一脚深一脚浅地撞开堂门,沉重的喘息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清晰。他将方朝阳小心地安置在里间那张硬板床上,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缓,与他平日毛手毛脚的样子判若两人。
方朝阳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体冰冷。最后那凝聚了精血、道炁、雷罡与意志的“却邪”一剑,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经脉萎缩,丹田空荡,连识海都因过度透支而变得黯淡无光,唯有那枚本命雷纹还在凭借本能,如同风中残烛般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洒下微弱的纯阳雷意,抵御着可能残留的精神污染反噬。
黄虎看着方朝阳这副模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他那套依靠气血和本能恢复的方法,对方朝阳这种本源层面的严重透支根本无效。他笨拙地拧了热毛巾敷在方朝阳额头上,又翻箱倒柜找出方朝阳平时视若珍宝、轻易不肯动用的几味老参切片,想塞进方朝阳嘴里,却发现对方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
“老板……你可不能有事啊……”黄虎蹲在床边,抓着乱糟糟的头发,一双大眼里满是血丝和惶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总是冷静沉着的年轻掌门,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而自己的无力感竟是如此强烈。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目光偶然扫过方朝阳腰间那枚“赊刀人”龟甲。龟甲正散发着一种温润、平和的微光,一股沉凝厚重的气息如同涓涓细流,缓慢而持续地渡入方朝阳体内。这股气息并非直接补充道炁,更像是在稳固他即将崩散的生命本源,抚平过度激荡的灵魂,并与深藏在他体内的那缕山神本源产生共鸣,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生机,如同春雨般,一点点浸润着干涸的经脉与丹田。
方朝阳冰冷的体温,开始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升,虽然依旧气若游丝,但那种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的可怕趋势,被勉强遏制住了。
黄虎见状,稍微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就这么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大亮,老街渐渐恢复了白日的喧嚣。
床上的方朝阳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视线模糊,意识如同沉在深水底部,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浮上来一点。他看到了守在床边、眼圈发黑、一脸紧张的黄虎。
“水……”他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示意。
黄虎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倒了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托起方朝阳的头,一点点喂他喝下。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活力。方朝阳闭目凝神,内视己身。情况依旧糟糕透顶,道基受损严重,没有数月甚至更久的精心调养,绝难恢复。但好在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龟甲和山神本源稳住了根本,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了。
“俺……俺去给你弄点吃的!”黄虎见方朝阳能喝水了,精神一振,立刻就要往厨房冲。
“不必……”方朝阳声音嘶哑,微弱地摆了摆手,“静养即可……你,也去调息……压制本源躁动……”
黄虎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也差点失控,体内蛊神本源依旧有些蠢蠢欲动。他挠了挠头,瓮声应道:“哦……那俺就在这儿守着,老板你有事就叫俺。”
方朝阳不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眼,全力引导着龟甲传来的大地真意和山神本源的微弱生机,如同一个最耐心的工匠,开始一点点修复体内那一片狼藉的惨状。
这一调养,便是整整三日。
三日间,方朝阳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深层入定状态,依靠身体的本能和龟甲、山神本源的力量缓慢自愈。黄虎则严格执行着“守卫”任务,除了必要的进食和解决生理需求,几乎寸步不离房间。他甚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熬制最基础的米粥,虽然味道寡淡,火候时而过时而不及,但总算能保证方朝阳醒来时有点流食入口。
期间,乐文静又打来一次电话,是黄虎接的。他笨嘴拙舌,只含糊地说老板在闭关,不方便接电话。乐文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最终只说了句“让他保重”,便挂断了。
到第四日清晨,方朝阳终于再次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带着深深的疲惫,但至少意识完全清醒,能够自行坐起,进行简单的活动了。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心法,道炁依旧微弱得可怜,如同溪流遇上了大旱,只能勉强在主要经脉中流淌,许多细微支脉依旧处于闭塞状态。但比起之前油尽灯枯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老板!你醒了!”守在旁边的黄虎立刻凑了上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嗯。”方朝阳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黄虎脸上,看到他眼中的血丝和疲惫,“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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