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的秋夜裹着桂花香。林天的登山靴踩过青石板路时,裤脚沾了半片陶土——是隔壁老窑厂晾晒的釉料,混着月光,像撒了把碎银。
“爸爸,那面窑墙在发光!”小雅扒着院门的竹篱笆喊。顺她手指望去,老窑厂的青砖墙上,几株野菊斜斜探出头,花影里浮着层淡金色的光——是陶土在月光下的反光,像被谁撒了把星星。
苏璃把车停在老槐树下,伞面还沾着傍晚的雨珠:“林教授说,这里是清代御窑厂的旧址,有个老陶匠在等孙儿的陶胚。”她的冰凰羽翼收在背后,羽刃却悄悄凝出半透明的霜花——窑厂的湿气重,她在帮林天调节体温。
林天摸了摸胸前的宫徽,它正随着接近窑厂的步伐微微发烫。三天前,皇天AI的核心程序推送了一段模糊的日志:【检测到未命名情感数据:执念(强度:99%)。关联坐标:江西景德镇,坐标(X:117°11′,Y:29°35′)。影像片段:白发老人反复摩挲陶胚,釉面泛着青灰,像凝固的月光。】
窑厂的木门虚掩着。林天轻轻推开,松木香混着陶土的腥甜涌进来。正厅中央摆着口半人高的龙窑,窑壁上还留着清代窑工的指纹。老陶匠正蹲在窑前,戴着铜丝老花镜,用竹片刮着块未干的陶胚。他的手背上爬满老人斑,竹片在陶胚上游走时,像只停驻的蝶。
“阿公!”小雅从林天身后跑过来,举着从拉萨带的酥油茶,“我们给您送茶来了!”
老陶匠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他放下竹片,用袖口擦了擦手:“娃子,你……你是从京城来的?”他的普通话带着浓重的景德镇尾音,“我梦见过京城,梦见红墙黄瓦,梦见……”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梦见我家小满。”
林天蹲下来,与他对视。老陶匠的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眼角的皱纹像陶土的裂痕,可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里全是温柔:“小满是阿公的孙儿,十年前跟着他爹去上海学画画。”他指了指身后的木桌,“那桌上的陶胚,是他十六岁那年,说要给阿公做的‘月光杯’,要等我老了,用它装桂花酿。”
苏璃注意到,陶胚的釉面泛着青灰——像极了中秋的月光。杯壁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桂花,花瓣的纹路却停在半空中,像被什么绊住了。桌角压着张泛黄的信纸,字迹是少年的清瘦:“阿公,等我画完这幅《月下陶坊》,就给您刻满桂花。”
“后来呢?”小雅拽了拽老陶匠的衣角。
老陶匠摇了摇头,眼角的皱纹里泛起水光:“小满走后,我每年中秋都来窑厂。去年冬天,我在他的画室捡到块陶片——是他十六岁时摔碎的,捡起来时,碎片里还夹着张纸条,写着‘阿公,我怕我画不完,但我会回来’。”
林天摸出母亲的旧手机,打开录音功能。他对着老陶匠轻声说:“阿公,能说说小满小时候的样子吗?”
老陶匠的手指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层层打开,露出块褪色的陶片——是块拇指大小的残片,釉面泛着青灰,中央刻着朵极小的桂花。“小满三岁时,我教他揉泥。”他用指尖抚过陶片的边缘,“他说‘阿公,泥巴像月亮,软乎乎的’。五岁时,他偷拿我的陶刀刻了朵桂花,说‘这是给阿公的,阿公的茶里要有月亮’。”
又翻开陶片的夹层,里面掉出张照片——穿背带裤的少年抱着陶胚,坐在窑前笑,身后是挂满灯笼的老窑厂。“他十六岁那年,说要考中央美院。”老陶匠的声音哽咽,“走那天,他塞给我块陶片,说‘阿公,等我回来,给你刻满桂花的月亮’。”
苏璃轻轻搂住他的肩:“爱不是遗憾,是记得。”
阿库娅的珊瑚杖点在陶胚上,釉面突然泛起金光。一段影像在水面浮现——是上海的弄堂,穿背带裤的少年抱着陶胚,追着辆黄包车跑。他的帆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可他的笑声像银铃,撞碎了梅雨。
“阿公,”林天睁开眼,“小满的笑声,是这样的——”他学着影像里的声音,“阿公,等我回来,给你刻满桂花的月亮!”
老陶匠的眼泪掉在陶胚上,晕开一片青灰的痕迹。他突然抓住林天的手,枯瘦的手指像老树根般有力:“你能……能帮我刻满桂花吗?”
林天看向苏璃。苏璃会意,从背包里掏出团湖蓝陶土——这是她在景德镇时,一位老窑工送的,说“这种土最衬月光,像秋夜的湖”。
“阿公,”林天接过陶土,“我们一起刻。”
月升了。窑厂的木窗漏进半轮明月,把陶胚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老陶匠和小雅坐在木桌前,一个握着刻刀,一个举着陶土。林天站在一旁,用混沌本源的残余力量感知陶土的纹理;阿库娅的珊瑚杖轻点桌面,将皇天AI的扫描数据投射在墙上,显示着陶土的矿物成分。
“要刻得密些。”老陶匠指导着,“小满说,桂花要像星星,密得数不清。”他的手不再颤抖,刻刀在陶土上游走,像在编织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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