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尽头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最后一丝雪光被吞没。我靠在冰冷石壁上,呼吸粗重,双腿几近麻木。苏青鸾的手仍搭在我臂弯,力道未松,却已微微发颤。
她扶我向前走了几步,脚底踩上平整石砖。前方是一间密室,烛火幽微,药香扑鼻,混着陈年纸卷的气息。四壁嵌着木架,层层叠叠摆满陶罐与竹简,中央一张石桌,桌角刻着半幅残鼎图,与岩门外那扇石门上的纹路遥相呼应。
一道人影立于桌后,灰袍束发,面容清瘦,指间缠绕一缕银丝,细如蛛线,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他未开口,只将银丝轻轻搭上我的腕脉。
刹那间,那丝线骤然发烫,腾起一缕白雾。他猛地抽手,银丝蜷缩成圈,似受惊之蛇。
“火髓草需配火命心头血。”他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钉,“你等不及了。”
我脊背一僵。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从心口慢慢推进。火命心头血——灵汐公主的血。那是解毒的关键,也是我绝不能碰的禁忌。一旦动她,便是叛出师门、背弃誓言,更是将自己彻底推入皇权旋涡的中心。
我盯着他:“你说什么?”
他不答,只垂眸整理银丝,动作从容,仿佛刚才那句足以撼动朝局的话不过是寻常诊语。
苏青鸾悄然移步半尺,挡在我与他之间,右手已按在腰后匕首柄上。
这时,门侧小童捧出一卷羊皮图轴,低眉顺眼地放在石桌上。那纸页泛黄,边缘焦黑,像是从大火中抢出,又被岁月浸透。
我不由自主伸手去翻。
指尖刚触到纸面,目光落处,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火髓草的根茎,竟扭曲成人脸形状。双目空洞,口部微张,唇线分明,似在无声呐喊。整株草药盘踞于地底岩脉之中,根须如血脉延伸,直连地下深处一道模糊人形轮廓。
我脑中轰然炸响。
太乙观经典《毒蛊志》中曾载:“以活魂养药者,其形化根,其魄为引,谓之‘人药同生’。”此术早已失传,师父也从未提起,可眼前这图……分明是当年被销毁的残篇!
“这图哪来的?”我一掌拍向石桌。
咔嚓一声,桌面裂开三道缝隙,冰晶自裂缝蔓延,转瞬覆上图轴一角。寒气不受控地自经络溢出,袖中冰针悄然凝成,指尖刺痛。
小童吓得后退两步,撞翻身后的药罐,碎陶声在密室里格外刺耳。
谷主却不动,反而冷笑一声:“此图出自二十年前太乙观失传的《灵药谱》,你师父若在,也不会否认。”
我呼吸一滞。
《灵药谱》?师父从未提过此书。他曾言,药道贵在济世,忌用邪法。若真有这般记载,为何秘而不宣?又为何偏偏在此时,出现在此人手中?
“你是谁?”我盯着他,“怎会知道我师承渊源?”
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无波:“我见过你师父最后一次出山。那时他带走了三样东西:一本残谱,一包火髓草种,还有一个昏迷的女婴。”
我心头剧震。
女婴?
他还欲再言,忽听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那小童,正悄悄拾起散落的陶片,动作迟缓,眼神却不住往我这边瞟。
苏青鸾一直沉默,此刻忽然低声问:“那女婴后来如何?”
谷主未答,只缓缓卷起药图,收入袖中。他转身走向墙边药架,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一枚赤红药丸,置于掌心。
“这是温脉丹,可延缓霜脉侵蚀。”他说,“服下它,你能多活五日。”
我没有接。
五日?五日后又能如何?若没有火髓草与心头血,再多的药也只是延缓死亡。
“你既然知道《灵药谱》,”我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肋骨深处隐隐作痛,“是否也知道,当年是谁把冰魄散放进将军府的茶盏?”
他顿住。
烛火跳了一下,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你不该查这个。”他终于开口,“有些真相,比寒毒更伤人。”
“所以你是知情者。”我冷笑,“藏身深谷,守着这些残图旧卷,等着某一天有人找上门来——等的就是我?”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眼中竟有一丝悲悯。
“我不是等你。”他说,“我是怕你来了,就再也走不出去。”
话音未落,我体内寒流猛然一冲,霜脉自手腕窜至肘弯,肩胛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我咬牙强撑,额角渗出冷汗,却不敢露出半分虚弱。
苏青鸾察觉异样,伸手欲扶,我抬手制止。
不能倒。在这里倒下,便再无翻身之力。
我盯着他:“我要火髓草。”
“有。”他点头,“但采药之人必须死。”
“什么意思?”
“火髓草生于地火口,三年一开,花开之时,需以活人镇压地脉躁动,否则药未成,人先焚。”他语气平淡,如同讲述天气,“那人须具纯阳之体,且自愿赴死。二十年前,你师父带走的那株苗,便是用一名弟子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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