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引力在拉扯，像有无数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撕扯他们的魂魄。吴浩的剑尖微微下坠，不是因力竭，而是那黑洞仿佛有了意志，正试图将他拖入核心。他咬紧牙关，寒气从右臂炸开，试图稳住身形，可冰层已如薄纸，寸寸崩解。
“别松手！”顾清寒怒吼，寒气凝成锁链，缠上吴浩的腰。
可下一瞬，锁链断裂。
不是被震碎，而是被吞噬——连冰屑都未留下。
黑洞骤然扩张，一股无形的吸力横扫而过，五人齐齐失重，如落叶般被卷入那无光的深渊。
下坠的刹那，吴浩最后看见的，是玄冰螭透过冰罩投来的那一眼——不是恐惧，而是决然。
他们坠入黑暗，没有风，也没有声音。耳朵里像是被塞了棉花，心跳却大得吓人，一下一下撞在肋骨上，震得牙根发酸。吴浩想喊，张嘴却只吞进一口黏稠的冷气，喉咙像被冰针刮过。
然后，他们落地了。
不是摔，是“放”。仿佛有谁在底下铺了张毯子，轻轻接住了他们。
脚踩实的瞬间，吴浩就察觉不对。地面不是冰，也不是石，更像是某种活物的表皮，带着微弱的搏动，踩上去会凹陷一点，又缓缓回弹。他低头，看见脚下是一片灰白色的膜，像眼睑内侧的肉，上面布满蛛网般的暗红纹路，正随着某种节奏缓缓收缩。
头顶没有天，只有一颗眼。
巨大、悬浮、漆黑如墨，瞳孔位置却是一片虚无的白。它不动，也不眨，但从那空洞里渗出的压迫感，让吴浩的识海像被铁钳夹住，沙盘沉寂如死，连一丝金光都点不亮。
“这是……”吴晨曦刚开口，声音就被吸走了，只剩嘴型。
顾清寒抬手想凝寒气，指尖刚冒白雾，那颗巨眼突然颤了一下。
整个空间抖了三抖。
吴浩右臂的冰鳞“啪”地炸开一片，寒气不受控地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划出一道短暂的霜幕。就这一瞬，他看见了——
巨眼下，垂着九条锁链。
每一条都粗如山脊，深深扎进地面，末端连着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些轮廓在挣扎，但动作极其缓慢，像是被放慢百倍的影像。其中一条锁链上，赫然浮现出初代剑尊的剑印。
“轮回锁……不是锁别人。”吴浩喉咙里挤出一句，“是锁自己。”
话音落，那颗眼猛地收缩，一道光幕从它背面展开，像翻开一页书。
画面里，初代剑尊站在同样的地方，剑尖抵着自己的心口。他没穿战甲，也没持旗，身后是九界崩塌的残影。他抬头看着那颗眼，忽然笑了，然后一剑捅穿自己。
不是被杀。
是自毁。
剑心碎裂的瞬间，九条锁链同时绷直，从他体内抽出无数光丝，全数灌入巨眼之中。那眼的白瞳，像是喝饱了血，渐渐泛出淡红。
“弑神者……是祭品。”陈晓琳嘴唇发抖，“历代剑尊，都是这么死的？”
没人回答。
因为顾清寒的寒气突然暴走，顺着吴浩右臂的寒流撞向光幕。两股极寒交汇，竟在空中冻出一道裂痕。裂痕后，露出一行刻在巨眼背面的字：
轮回非护世，乃饲神之宴。
字是反的，像是从内侧刻上去的。
吴浩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一声，笑得肩膀直抖。
“好啊。镇压九界？守护苍生？全是放屁。这玩意儿就是个胃，吞了剑尊，再吞世界。”
他抬手抹掉嘴角渗出的血，冰魄剑重新握紧：“我们不是来破局的，是来当最后一道菜的。”
话刚说完，那颗眼缓缓转了半度，正对吴浩。
然后，它背后的空间裂开了。
一个人影从裂缝里走出来，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让地面的搏动慢半拍。他穿着残破的古袍，手里没有武器，右手却结着初代剑尊的封印印。
吴浩的识海“嗡”地炸开，右臂黑丝疯狂上窜，直逼心口。
“你……”他咬牙，“不是神尊。”
那人没答，只是抬起左手，轻轻一扯。
脸皮像纸一样被撕了下来。
底下露出的脸，和吴浩有七分相似。眼角多一道疤，嘴角常年向下，眼神像冻死的湖面。
“我是你本该成为的样子。”他说，“没死在葬剑海，没信什么狗屁使命，更没为了苍生把自己剁成祭品。”
吴浩喉咙发紧：“你是……初代剑尊的分身？”
“分身？”那人冷笑，“我是他砍下去的那一剑。他斩了剑心，我斩了退路。他想救世，我想活下去。”
他抬手指向巨眼：“他知道这锁是陷阱，但他还想改。我呢？我直接借着神尊残念的名头，把‘创世重启’改成了‘永续吞噬’。九界本源不断，我就不死。剑尊一代代来送，轮回永远转。”
吴浩听得浑身发冷：“所以你篡改了历史？让所有人都以为……弑神才能证道？”
“不然呢？”那人摊手，“人不傻，谁肯主动往刀口上撞？我得给他们一个信仰，一个使命，一个‘不得不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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