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急遽而出的黑影正是从屋里跑出的梁美人。只不过她眼下衣衫不整,从发髻上散下的鬓发甚为纷乱,如若不是仔细端详面容,当真是看不出是昔日神气傲然的嫔妃。
晚镜仔细看了梁美人无大碍,连忙向宋湘宁与瑾修仪跪下,连连磕头道:“二位主子恕罪!我家美人神志不清,并非有意冲撞二位主子!是奴婢照看不利,还请二位主子责罚奴婢,莫要迁怒美人!”
宋湘宁见她跪得可怜,只叹是造化弄人,不承想这倚势凌人的宫女却也有这般忠心护主的一面。她见瑾修仪微微别过脸去,遂道:“罢了,你起来吧。宫里人多,你家美人既是这般,你需得多上些心,莫要伤了宫里的娘娘们。”
晚镜听此感激不尽,更是连连磕了好几个头。她谢过后,抹着泪道:
“我家美人自小产后便有些精神不大好,又因孕中时遭人记恨,失了圣遇后更是多受刁难。尤是淑妃娘娘最为憎恨美人,一有不顺便上百般折辱。一日竟,竟然给美人动了刑,还灌了绝人子嗣的汤药,一面更是派人死死看住沁雪阁,不让奴婢去向皇上皇后告状。美人醒来后便神志不清了,且因日前冲撞了贵人,太皇太后怒美人损了皇家颜面,将发往了此地。丽锦宫受冷落多年,早已形同冷宫,连那些素日欺辱美人的嫔妃也嫌此地晦气,再不愿踏足。”
宋湘宁眉心微动,又听瑾修仪冷笑道:“丽锦宫晦气?昔日本宫的外祖母纯娴皇贵妃个母亲明阳大长公主住在此地的时候,可没人敢这么说。不过是兵家无常,成王败寇罢了。太皇太后在元宗登基后对魏皇贵妃一脉清算,将我舅舅穆亲王发去远疆,又下嫁母亲给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官之子,而今为怕以后留下恶名,召我入宫以显恩德,却又处处挤兑。若不是外祖母去的早,只怕就被那毒妇弄成下一个戚夫人了!”
瑾修仪气上心头,越发竹筒倒豆子般发狠道。一旁的盈烛怕的不行,百般拉扯住瑾修仪,又四处张望,生怕隔墙有耳。
瑾修仪面上滚下两行清泪,声音悲切:“她如今将一个疯妇送到这丽锦宫处,不仅是为了恶心我,更是让外祖母身后不得安宁!”
宋湘宁见眼前平素清冷自持的女子悲恸不振,自知不能做什么为她疏解一二,只静静地听她哭诉,届时用罗帕轻柔地拭去她的泪痕,略略让她舒缓些许。瑾修仪哭得伤心,靠在宋湘宁的肩上抽泣,潺潺的泪意湿了她的衣襟,留下朵朵漪痕。宋湘宁听她哭声凄惨,面上也不由显出些悲戚的神色,思及皇后怆语和自身前境,心里亦翻成了雨恨云愁。
兰若适才见梁美人如此疯景,虽已离渐远,仍是心有余悸。冷不防听宋湘宁自语一声,才恍然回神。
“梁媚瑛历经此番劫难,当真是进益许多。”
兰若不解:“宝仪,梁美人如今的情形恐怕比废入冷宫也好不了多少,后半辈子想来也无指望了,如何谈得上进益?”
她抬眼望向宝仪,却只见她淡淡的,声音含了一丝缥缈:“晚镜的话中,有一句是最为当要的,丽锦宫在这宫里是个晦气的地方,梁美人被发落来这里,便是素日欺辱她的嫔妃也忌讳不肯来了。她自受淑妃磋磨发了疯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宫里的人那么多,沁雪阁离绛茗轩也并不算远,你我却一日一日都未曾目睹过她的疯行,而偏宁昌大长公主来宫时却被她冲撞了。也因此,她才被发落至此,怎如此这般顺巧。”
兰若经她一点自是了然,亦不禁叹息:“从前她有孕时那般狂妄莽撞,经此一遭,也是明白远离是非,明哲保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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