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立了春后,京城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小雨。不比江南的轻烟漫卷,雨后的绍京氤氲着混杂着泥土与雪水的微腥气息。天气虽还未还暖,但檐角处缓缓漫流下来的消融冰水,织就了殿宇和宫墙前那几道细密的珠帘,到底是透露出些许朦胧的春意来。
雨中的天显得阴沉沉的,层层的浓翳遮住了它原本的样子。忽而传出了一声沉闷的轰响,雨势渐渐大了起来。街道上的行人也都纷纷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本就冷清的街道显得更加寂寥。
成衣铺的当家娘子眼看着今日怕是没什么生意了,念着家里才退了烧的幺儿,遂决定将铺子关了家去。
街上的大部分店家大都守着雨声枯坐了一天,如今见成衣铺闭了门,略一思忖,也都有样学样纷纷闭了户。
成衣娘子打点好东西,正准备撑着伞回去,却看见对面卖香料的吟玉阁还敞着门。那间门店的主人是一位西梁来的中年商人,叫连介之。虽才来了不过一年,因是个性子极为爽利之人,对周围邻坊颇为热络,很快便同大家熟稔了起来。
而西梁人也正如传闻所言,贯是会做生意。虽才到此一年,其香坊的生意便已做得远近闻名。因来客甚多,久而久之也带动了周围这些邻店的生意,遂更拉近了他们这些掌柜的关系。
然而此刻,吟玉阁的门前也是了无人烟。成衣娘子同这位连掌柜有些交情,怕他因初来不明此间情形,遂好心开口道:“连掌柜,今儿天阴冷,瞧着一会儿又要下大雨,天色又晚了,怕是不会有人来了。横竖也不差这一日的生意,不如早些闭了门回去歇着吧。”
连介之正往外头扫着漫进的雪水,闻言抬头朝成衣娘子笑了笑道:“陈娘子挂心,我倒不急。左右家中也没甚要紧之事,我在店里看着门,找点活计做,日头也打发得快。”
陈娘子听了也没再说什么,笑着招了招手,便往家中去了。
连介之除完门前的淌水,掩了半扇门。回到堂中点了一盏香,待打点了些碎事后,回头看着盘中的香快燃了尽,他心里约莫着时辰也快到了。
铜盏中的那抹赭红一点点地侵蚀着周旁的香屑,升起的青烟也渐渐细若游丝,几近要消逝于暗沉的光线中。待最后一点香灰即将消殆之时,一阵脚步声穿透了绵密的雨帘,由远及近,踏碎了街道的寂静。
连介之并不急,他气定神闲地饮尽杯中最后一口茶,才悠然站了起来,等着门外来人。
“吱呀——”
陈旧的木门被从外推开,一柄黑色的油纸伞继主人而先,从门外探了进来。雨水顺着伞尖汇成细流而下,在地面上快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来人的身形很快从伞后显露了出来。许是来得过于匆忙,一身京绿的直裰被雨水打湿了大半,显得有些狼狈。甫一进门,他便即刻将店门关了上。
“哟,这大雨天的,还以为没人了呢。”连介之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熟稔与意外。
“快请进,快请进!瞧这身上湿的,门口有干布,赶紧擦擦寒气。”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绕出柜台。
“公孙大人先坐下歇着,我去给您煮壶热茶,止止津渴。”连介之笑着道。
公孙梁抬手止住了他,“不必了,此来是有要事。不过多时,宫门便要上钥,我需在宫禁前赶回。”
连介之似料到他会这样说,何曾真要去烧茶,不过充个样子罢了。
他知晓公孙梁之意,面上露出商人惯有的亲和笑意,将他迎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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