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张昪!” 赵祯猛地甩袖,玉带在身后划出凌厉的弧线,“再派御史台彻查永济渠!若有贪腐 ——”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韩琦左肋的刀疤上,那道旧伤在晨光里泛着苍白,“朕要他们像当年的王继恩一样,被剥了皮挂在水闸上,让过往粮船都看看,敢吞军粮者,是什么下场!”
韩琦起身时,发现赵祯袖口的补丁又磨破了线头。那是皇后用自己的陪嫁丝绸补的,针脚细密如永济渠的水纹。他忽然想起方才踢翻的黄册里,夹着半张褪色的纸笺,上面是皇帝年幼时练的大字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陛下,” 韩琦握紧腰间的金鱼袋,袋里装着今早从昌平仓带回的霉米,“待臣查清此案,定要让那些硕鼠,用血肉为将士们铺出一条粮道。” 他望向殿外漫天的桃花,忽然觉得这灼灼花色,像极了当年太祖皇帝血洗贪腐时,染透汴河的夕阳。
“滚!”
赵祯突然暴喝一声,龙靴踹在御案桌角,整座鎏金大案轰然侧翻,黄册、笔洗、茶盏倾泻而下。韩琦踉跄着后退半步,青瓷碎片擦过他靴面,却比皇帝眼中的寒意更温些。殿外桃花落在皇帝肩头,却被他一把挥落,仿佛那是爬满粮囤的米虫。
“当今大宋,除了包卿,朕谁也不信!”
皇帝抓起案头的九龙金印,指腹狠狠蹭过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的刻纹,仿佛要把满朝文武的脸都刻进印泥里。韩琦望着那枚金印在赵祯掌心碾出红痕,忽然想起去年包拯弹劾三司使张尧佐时,这人也是这样攥着印玺,指节发白地说 “再谏者,贬”。
“你们都是特喵的蠹虫!大宋的蠹虫!”
赵祯的唾沫星子溅在韩琦脸上,混着他鬓角的冷汗,在晨光里凝成冰晶。枢密使想起三日前在朱雀门看见的场景 —— 百姓抬着饿死的孩童尸体告状,开封府衙役却用水火棍驱赶,领头的正是张尧佐的远亲。那时他想挤进去,却被人群推得东倒西歪,像极了此刻在金殿上摇摇欲坠的自己。
“陛下若信不过臣……” 韩琦的声音突然沙哑,他解开腰间金鱼袋,取出那袋掺着泥沙的霉米,“请让包大人随臣查仓。去年冬日臣押运的五千石粟米,如今都在代州城头冻成冰砣,而这 ——” 他扬起米袋,陈米霉味混着土腥气扑向御案,“是今早昌平仓第七囤的‘新粮’。”
赵祯盯着那袋霉米,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刘太后带他去太庙祭祖,路过尚食局时,看见小宦官偷藏糕点。太后当场命人杖毙,血溅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像极了此刻韩琦眼中的血丝。他踉跄着扶住龙椅,指尖触到扶手上的裂痕 —— 那是昨夜批奏折时,被自己用镇纸砸出来的。
“传包拯。”
皇帝的声音突然低哑,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韩琦看见他袖口的补丁又绽开线头,露出里面暗旧的葛布,那是皇后省下脂粉钱为他改制的常服。殿外传来巡城鼓响,巳时三刻,本该是包拯在开封府审案的时辰,不知此刻,那位铁面御史又在断哪桩贪腐案?
“韩琦,” 赵祯忽然抓住对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小臂的旧疤,“若包卿查出你有半分贪墨……” 他松开手,从腰间扯下传国玉玺砸在案上,“朕要你和那些硕鼠一起,被剥皮萱草,悬在宣德门外晒成肉干!”
韩琦弯腰拾起地上的金鱼袋,袋口的流苏扫过御案下的《流民图》。画中孩童空洞的眼睛望着金殿穹顶,他突然想起包拯写在弹劾奏章里的话:“仓廪不实,何以固国本?” 当啷一声,金鱼袋坠地,露出里面半片烧焦的密信 —— 那是从永济渠水闸下捞出的,落款处 “王伦” 二字虽已碳化,却仍像两根钢针,扎进他的眼底。
“臣告退。”
韩琦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瓷器轻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皇帝在擦拭那套 “雨过天青” 茶盏 —— 这套茶具自包拯弹劾了江西转运使后,就再没泡过新茶,只盛着清水,像极了赵祯此刻空荡荡的眼神。丹陛外的桃花越落越急,他踩过满地粉白,忽然觉得这大宋的春天,比寒冬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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