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铁盒不大,也就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边角因为岁月侵蚀,已经露出了斑驳的铁锈。
屋顶上,王木匠探出半个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顾家娘子,老头子我可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梁里头还藏着东西。”
“没事,王师傅。”程之韵回过神,她弯腰将那个带着凉意的小铁盒捡了起来。
盒子入手很沉,远比看起来要有分量。
她用手指擦去表面的灰尘,一个已经模糊不清的徽记,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交错的“顾”字纹样,繁复而古朴。
顾文珏走了过来。
林颂宜也走了过来,她扶住顾文珏的手臂,轻声唤他:“文珏?”
顾文珏这才像是活了过来。
他低下头,视线落在那只铁盒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拿进屋里去。”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
程之韵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她拿着盒子,转身进了堂屋。
屋里的东西都搬空了,显得格外空旷。
顾文珏和林颂宜跟着进来,顺手关上了堂屋的门,将外面工匠们好奇的张望彻底隔绝。
“这是……父亲留下的?”林颂宜看着那盒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顾文珏没有回答,他从程之韵手里接过那个铁盒,用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家族徽记。
铁盒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锁芯里早已锈死了。
顾文珏看了一眼,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捡起一根废弃的铁钎。
他将铁盒放在地上用脚踩住,将铁钎的尖端对准锁孔,手腕猛地发力。
“咔哒”一声脆响,那把看似牢固的铜锁,应声而断。
顾文珏扔掉铁钎,蹲下身,他的手指有些发僵,试了好几次才将那盒盖掀开。
盒子里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地契书信,只有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明黄色绸布。
绸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用上好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私印。
印章的样式很简单,上面只刻了两个字:晏然。
是顾家大哥,顾晏然的私印。
林颂宜只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顾南舟和顾明珠听到动静,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看到母亲在哭,两个孩子都吓坏了,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腿。“娘,你怎么了?”
顾文珏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想要去碰那枚印章,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那是他大哥的印。
顾家出事后,所有家产都被查抄,大哥的许多遗物都已不知所踪,没想到,最重要的这枚私印,竟被父亲藏在了老宅的房梁之上。
林颂宜默默地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们的背。
程之韵看着那枚玉印,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疑惑。
顾丞相费这么大功夫,藏的就只是一枚私印?这东西虽然珍贵,但对于已经定罪的顾家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顾文珏深吸了一口气,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玉印拿了出来。
印章之下,那块明黄色的绸布里,还包着别的东西。
他将绸布完全展开,里面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
那钥匙并非金银铜铁所制,而是用一整块不知名的黑色木头雕刻而成,入手温润,上面刻着细密的回字纹。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字:启。
顾文珏认得,这是他父亲的笔迹。
他撕开火漆,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字迹也有些潦草,似乎是在极为仓促的情况下写就的。
“文珏吾儿:见字如面。
若你见此信,为父或已不在人世。
顾家之冤,非朝夕可解,切不可冲动行事。
京城西郊三十里,有一座普渡寺,寺中后山有一座无名舍利塔。
持此钥匙,可入塔下地宫。
地宫之中,藏有为父多年来搜集整理的,有关盐铁贪墨一案的所有账册与证据。
此物干系重大,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轻易示人。
另,你大哥晏然之印,乃开启地宫石门的另一信物,切记,二者缺一不可。
保全自身,静待时机。
父,绝笔。”
信很短,顾文珏却看了很久。
看完一遍,又看一遍。
最后,他将那张信纸紧紧攥在手心,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来,父亲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他不是没有反抗,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为顾家,为他们留下了最后一条翻身的退路。
那些所谓的罪证,那些查抄出来的盐铁白银,不过是政敌抛出来的诱饵,而真正的证据,早已被父亲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激动,狠狠地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嫂子,父亲他……”
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林颂宜早已止住了哭泣,她接过信纸,和程之韵一起,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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