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被泼翻的玄色砚台,浓稠墨汁倾泻而下,将龙王镇尽数浸染。
汪二爷紧攥着肉担的檀木把手,经年累月的摩挲使把手泛着温润光泽,此刻却被他握得指节发白。檀木特有的清香混着他掌心的汗味,在夜色里若有若无地飘散。
他抬眼望向街道大院,飞檐翘角在清冷月光下勾勒出锋利轮廓,青砖黛瓦泛着幽蓝冷光,宛如蛰伏的巨兽,周身萦绕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那建筑上斑驳的苔藓,在月光下如同巨兽身上的鳞片,随着夜风微微颤动。墙根处,几株野生的艾草在风中摇曳,叶片上凝结的夜露折射着微弱的月光,恍若晶莹的泪珠。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他声音发颤:“那街道大院我熟得很,再看也还是那样,就不必进去了吧。反正也快到了,就送到这儿吧。”
话语里的不安如蛛丝般缠绕,后颈泛起的寒意让他下意识裹紧粗布外衣,仿佛这样便能抵御未知的恐惧。
那件外衣上,还留着前日杀猪时溅上的几点暗红血迹,此刻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暗沉,宛如干涸的伤口。
矮大娘似早洞悉他的退缩,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浅笑,月光为她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银边,坚毅轮廓在明暗交错间更显神秘。
她鬓边别着一朵白色山茶花,花瓣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宛如一只欲飞的白蝶。这朵山茶花,据说是龙王镇后山特有的品种,每逢月圆之夜便会散发奇异的幽香,能驱散山中的瘴气。
抬手轻理鬓边碎发时,腕间银镯叮当作响,清脆声浪在死寂的夜空中炸开,像是某种隐晦的暗号:“送佛送到西,哪能半途而废?你既应下送到地头,怎可食言?且这目的地,与街道大院相去甚远。汪二爷,莫不是手酸了?要不换个边抬?”
语调轻快却暗藏锋芒,那双深邃眼眸仿佛能洞穿他内心的怯懦。
她的眼神让汪二爷想起年轻时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孤狼,同样的锐利,同样的让人不敢直视。
但此刻,他又隐约觉得这眼神背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如同冬日里被冰层覆盖的溪流,在坚硬的外表下,涌动着温暖的暗流。
汪二爷咬了咬牙,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上次遭遇流球美媚时的惊险场景历历在目,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衣衫。
那一次,他在山道上撞见流球美媚,对方诡异的妆容和举止,差点让他丢了性命。
至今,他腰间还留着一道疤痕,是当时逃脱时被荆棘划伤的。那道疤痕在阴雨天总会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他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可眼前矮大娘周身萦绕的神秘气场,又似磁石般牵引着他的好奇心。
他暗自思忖,老矮子那本字迹斑驳、错漏百出的回忆录里,或许藏着解开谜团的密钥。
那回忆录的纸张早已泛黄,边角也被磨得毛糙,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神秘的力量。据说,这本回忆录是老矮子在临终前,用自己的鲜血写成,记录着龙王镇千百年来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要不是镇公所,接着走便是。莫说五斤肉,就是五百斤,我汪某人也能给你送到!”
虽强装镇定,可话音在空荡街道上回荡时,仍透着难掩的颤抖,宛如风中摇曳的烛火。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激起阵阵回响,惊起了远处屋顶上的一只夜枭,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
这声鸣叫在夜空中久久回荡,惊得附近人家的狗也开始狂吠,此起彼伏的犬吠声,让原本寂静的夜晚更添几分诡异。
矮大娘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似有星河闪烁:“汪二爷的本事,小女子向来信得过。生意人谁不愿多销货?只是这白送的情谊,过犹不及。您这肉,可是费尽心力所得,小女子怎敢贪得无厌?”
笑声如铃,却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每个音符里仿佛都藏着未解之谜。
她的笑声让汪二爷想起小时候在溪边听到的风铃声,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空灵。
那笑声仿佛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头的恐惧暂时消散,却又在不经意间,勾起更多的好奇与疑惑。
汪二爷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只要你愿收,长生居的肉,往后我全包了!你们家那几口人,能吃多少?逢场日你只管来,我定管够!”话一出口,他便懊悔不已,耳根在夜色中烧得发烫。
他懊恼自己的莽撞,又担忧这番唐突会触怒眼前神秘女子,破坏两人间微妙的平衡。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因为冲动,曾得罪过一位重要的客户,导致生意差点破产,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那时的教训让他明白,在龙王镇这个看似平静的地方,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每一句话都可能成为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矮大娘神色骤变,慌忙摆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似被触及隐秘禁忌:“汪二爷快莫如此!无功不受禄,偶尔一次已是厚礼,再多,我便无颜踏足您的肉摊了。”这反常的拒绝,让汪二爷愈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背后定藏着与这神秘目的地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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