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鹿清笃来到吕文焕那气派的府邸门前,递上名帖,言明身份,本以为可以凭借自己和吕文焕的“交情”轻轻松松进去。
岂料,那门房进去通传后,竟让他在冷风中足足枯候了半个时辰。直到日头渐高,才见一个青衣小厮慢悠悠地踱出来,眼皮微抬,懒洋洋地道:
“鹿大侠是吧?吕大人吩咐了,请您……移步后门入府。”
“后门?”
鹿清笃剑眉微挑,心中冷笑一声。这吕文焕,六年不见,架子倒是端得十足,连见个面都要分个尊卑门径。
面上不动声色,鹿清笃依旧保持微笑:“也罢,烦请带路。”说罢,便跟着小厮绕过高墙深院,转至那僻静狭窄的后角门,方才被引入府内。
穿过几重回廊,来到一处精巧却透着几分匠气的花园。
只见吕文焕身着便服,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石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鹿清笃步履从容,堆起春风般的笑容,远远便抱拳朗声道:“吕大人!一别六载,大人风采更胜往昔,贫道鹿清笃这厢有礼了!”
一瞥见鹿清笃的身影,他竟如同被火燎了屁股般,“蹭”地一下弹了起来,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声音都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鹿清笃!你……你这个捅破了天的疯子!竟敢……竟敢跑到我这里来!你就不怕……不怕……”
原来这吕文焕在襄阳多年,见识过蒙古铁骑的赫赫凶威,早已患上了深入骨髓的“恐蒙症”。
骤然听闻刺杀了蒙古大汗的“钦犯”鹿清笃登门拜访,第一反应便是闭门不见,恨不得立刻与之划清界限,撇得干干净净。
若非深知此鹿清笃武功高绝,唯恐其羞成怒做出什么骇人之举,他绝不会屈尊相见。
不过饶是如此,此刻见了这敢于杀害一国皇帝的疯子,也是强压着恐惧,已是语无伦次了。
“吕大人此言差矣!”
鹿清笃走上吕文焕身前,故作讶异不解,“贫道手刃鞑子大汗,乃是为我大宋除去心腹大患,为万千边民雪耻复仇!此等壮举,大人身为大宋边臣,理应抚掌称快才是,何以……何以是这般态度?着实令贫道费解啊。”
吕文焕嘴唇哆嗦,正欲再言推脱之词。鹿清笃却已轻叹一声,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几分“黯然神伤”之色,慢悠悠地从怀中掏出一物。
那物在晨光下折射出夺人心魄的瑰丽红光。
竟是一颗足有鹅蛋大小、纯净无瑕、宛若鸽血凝结的红宝石!
“唉……既然大人不愿见贫道,嫌贫道是惹祸的根苗……”
鹿清笃作势欲将那价值连城的宝石收回怀中,语气萧索,“那贫道便不敢在此碍大人的眼了。本想与大人把酒言欢,一叙别情,更有些许‘薄礼’欲献于大人,以报当年襄助提点之恩……罢了,罢了,贫道告辞便是……”
“且慢!”
吕文焕的眼珠子几乎黏在了那颗红宝石上。恐惧瞬间被贪婪压倒,他身形快得几乎不亚于武林高手,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将那宝石攫入掌中,脸上的惊惶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堆满了热络得近乎谄媚的笑容:
“哎呀呀!鹿道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多年不见,为兄对道长亦是朝思暮想,挂念得紧呐!来人,速速备下酒宴,本官今日要好好为道长接风洗尘!”
吕文焕亲热无比地一把拉住鹿清笃的手臂,一双眼睛却依旧贼溜溜地往鹿清笃怀中鼓胀处瞟去,似乎在思考那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绝世宝藏。
鹿清笃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笑容可掬,任由吕文焕拉着来到花厅。
分宾主落座后,鹿清笃一脸“真诚”地感慨道:“大人有所不知,贫道这几年虽身陷北地,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故国。大人当年在襄阳城头对贫道的谆谆教诲、殷切提点,贫道更是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或忘啊!”
说着,他又变戏法般从怀中取出几件东西,一颗浑圆硕大的夜明珠,一枚水头极足的翡翠扳指,还有一串颗颗晶莹剔透大小均匀的东珠项链。
他将这几件珍宝轻轻推到吕文焕面前的桌案上,语气诚恳:
“贫道记得大人曾言,早年入仕前,于珠宝古玩一道颇有钻研,乃个中行家。贫道这里恰好有几件从北地带回的‘小玩意儿’,真伪难辨,心中实在忐忑。不知大人可否拨冗,替贫道品鉴一二?”
吕文焕的眼睛早已放出绿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自按捺住一把抓过来的冲动,干咳两声,摆出一副“行家”姿态,捻须笑道:
“哈哈,想不到为兄当年为糊口学的这点微末伎俩,今日竟能帮到贤弟!也罢,为兄就勉为其难,替贤弟掌掌眼!”
说话间,吕文焕已是“勉为其难”地将那几件珍宝迅速拢入袖中,动作之快,生怕鹿清笃反悔。
而他对鹿清笃的称呼,也顺理成章地从“道长”升级为了更为亲热的“贤弟”。
鹿清笃心中鄙夷到了极点,面上笑容却愈发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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