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十七章
1925年的秋风带着股焦糊味。关东山的大豆稞刚泛黄，落马湖沿岸的屯子就多了群不速之客——十几个穿和服的日本小孩，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七八岁，整天攥着木刀在田埂上劈砍，裤腿上沾着鸡毛鸭血，笑声尖利得像刮锅，把刚灌浆的玉米都砍倒了半亩。
燕彪蹲在张木匠家的鸡窝旁，手里捏着根带血的鸡毛，上面还缠着半片玉米叶。怀表在怀里沉甸甸的，表盖内侧新记的"稚刀"二字被指腹磨得发亮——这是三天来第五家丢家禽的农户，鸡窝里的稻草被踩得稀烂，泥地上的小脚印沾着玉米粒，鞋印边缘有圈细密的钉纹，是日军军靴的缩小版。
"爹，步叔叔在玉米地里发现了这个。"燕双鹰举着个烧焦的鸡头跑过来，喙上还叼着半片和服布条，是从领头那孩子身上扯的。少年的肩膀宽了不少，旧棉袄换了件新做的，却被木刀划开了道口子，怀里的怀表链挂着枚小铜铃，是去年救下的小鹰一编的，表盖内侧标注的日本小孩活动范围，被红笔圈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圆。
步鹰从大豆稞里钻出来，手里拎着个被踩扁的木饭盒，里面的米饭混着鸡毛，上面插着根小太阳旗。"他们把张婶家的鹅绑在树干上，"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用木刀活活剁死，手法跟去年那几个浪人一模一样，都是斜着下刀。"他用刺刀挑起块烤焦的鸭肉，上面还沾着粒大豆——是李大爷家刚收的新豆，现在成了这群孩子的烤串。
燕彪展开怀表时，指腹蹭过表盖内侧的等高线。日本小孩的活动范围总在浪人据点周围，最密集的脚印通向黑风口的废弃炮楼，那里的烟囱每天都冒着烟，飘着股烤肉的腥气。"他们不是来玩的，"燕彪用指甲在炮楼位置划了道深痕，"昨天王猎户看见，有个戴眼镜的日本人在教他们劈砍，说的是'练习杀生'。"
老兵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看着被砍倒的玉米稞直抹泪。"我活了六十八年，没见过这么狠的娃，"老人的拐杖头在地上戳出个小坑，"前天抢了我家的小猪，就在地头架火烤，油滴在玉米根上，把半亩地都烧了。"他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木牌，上面用日文写着"勇士训练"，是从烤猪的火堆里捡的，边缘还带着焦痕。
日头爬到头顶时，小鹰二突然哭着跑回来。孩子的胳膊被木刀划了道血口，手里的布兜里只剩半块玉米饼，是被三个日本小孩抢走的。"他们说...说这是大日本的土地，"小鹰二抽噎着，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掉，"还说要把我们都赶走，种他们的东洋庄稼。"燕双鹰往孩子伤口上撒着草药，指节捏得发白，腰间的东洋刀鞘被攥出了汗。
燕彪带着燕双鹰往黑风口走，步鹰紧随其后。三人躲在炮楼附近的灌木丛里，看着那群日本小孩在空地上"训练"——最大的那个举着木刀喊口号，其余的排成队，轮流劈砍绑在木桩上的稻草人，草人身上穿着百姓的旧棉袄，胸口缝着个"中"字，被砍得稀烂。戴眼镜的日本人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本子记录，时不时站起来示范动作，和服的袖子上绣着"武士道塾"四个字。
"看见没，"步鹰往燕彪耳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那戴眼镜的是浪人里的军师，去年在鹰嘴崖见过。"他指着那群孩子腰间的短刀，木鞘里隐约露出金属光泽，"说是木刀，里面全嵌着铁片子，昨天小鹰三的胳膊就是被这玩意儿划的，跟真刀一样深。"
正说着，两个日本小孩突然往灌木丛这边跑来，手里拎着只刚偷来的芦花鸡，鸡脖子歪着，血滴在地上连成线。他们跑到棵老槐树下，掏出火石就点火，干树叶被点燃的瞬间，露出藏在树根下的铁架——上面还插着根鹅腿骨，是张婶家丢的那只。
燕双鹰突然攥紧了拳头，怀里的怀表链硌得胸口生疼。他想起去年被抢走的孩子，想起黑风口焦尸堆里的婴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去教训他们，"少年的声音带着颤，却透着股狠劲，被燕彪一把按住——灌木丛外，戴眼镜的日本人正往这边看，手里的短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傍晚时分，日本小孩闯进了燕家屯。最大的那个举着木刀踹开王寡妇家的门，其余的蜂拥而上，把刚晒的干辣椒扔得满地都是，还把小鹰们种的菜苗踩成了烂泥。小鹰一抱着只老母鸡往柴房跑，却被个日本小孩绊倒，鸡飞出去撞在墙上，血溅了孩子满脸。
"住手！"燕双鹰从柴房里冲出来，一拳把领头的日本小孩打倒在地。那孩子爬起来就用木刀劈过来，少年侧身躲过，抓住对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木刀哐当落地，露出里面嵌着的铁条。其余的日本小孩嗷嗷叫着扑上来，却被闻声赶来的乡亲们围住，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嘴里还在喊着"大日本必胜"。
戴眼镜的日本人赶到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他的学生被捆在磨盘上，怀里的烤鸡腿滚在地上，沾着猪粪。"放开他们！"男人突然拔刀，刀光闪得人睁不开眼，却被燕彪用步枪挡住，枪管死死顶着他的喉咙。"你的孩子偷东西，毁庄稼，"燕彪的声音像结了冰，"按关东山的规矩，断手断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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