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没说话。他望着阴雾里的老槐树,想起阿九画的小鸭子。那时他用树枝在地上画,画得歪歪扭扭,他却看得入神。后来师父说,魂最怕执念,阿九的执念就是那只没画完的小鸭子。
"我需要见阿九。"他说。
苏秦点头:"我在咸阳宫设了引魂阵,今晚子时,阿九的魂会显形。"
子时三刻,咸阳宫的偏殿里飘着沉水香。陈墨站在阵中央,骨笛横在唇边。阵外,苏秦和张仪各守一边,手中掐着诀。
"来了。"张仪突然说。
阴雾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在阵中凝成个小身影。正是阿九。他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衫,左手少了三根手指,脸上还沾着河泥。可他的眼睛是亮的,亮得不像将死的魂。
"九哥哥!"陈墨脱口而出。二十年没叫过这称呼,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阿九歪着头看他,笑了:"小道士,你长高了。"
陈墨的手在抖。他想摸阿九的脸,可指尖刚碰到阴雾,就被烫了一下。魂是没有实体的,他只能看着。
"他们抓我来,是要我嘴里的东西。"阿九说,"可我不肯,他们就用窝窝头砸我。小道士,你分得清吗?哪是窝窝头,哪是那东西?"
陈墨举起骨笛。笛声响起时,阿九的魂开始颤抖。他能看见,阿九的胸口有个黑疙瘩,正随着心跳起伏。那是那东西,寄生在阿九的魂里。
"阿九,你记得那只小鸭子吗?"他轻声说,"你画的那只,脖子歪歪的,脚蹼没画全。"
阿九的眼睛亮了:"我画了好多只,小道士,你说等我画完,就能去河边看真的小鸭子。"
"我带你去看。"陈墨说,"现在就带你去。"
骨笛的音调变了。陈墨开始用合成术——这不是拆魂,是造梦。他要让阿九的魂相信,他已经出了地宫,回到了洛邑城外的乱葬岗,河底的泥软软的,小鸭子在扑棱翅膀。
阿九的身影开始变淡。黑疙瘩却越长越大,像要从他胸口钻出来。
"不行!"张仪突然冲过来,蒲扇拍在阵边,"那东西吸了他的生魂,你这样只会让他魂飞魄散!"
陈墨没停手。他能感觉到,阿九的魂在挣扎,却又在微笑。原来最执着的不是阿九,是那东西。它靠阿九的执念活着,所以才不肯放手。
"阿九,你闻闻,河泥的味道。"他说,"是腥的,还是香的?"
阿九的魂顿了顿。陈墨知道,他在回忆。那年夏天,他蹲在河边挖泥,被郡守的狗腿子追,摔进了泥坑。泥是腥的,可他却在泥里摸到颗野枣,甜得很。
"是甜的。"他说。
黑疙瘩突然剧烈震动。陈墨趁机把骨笛抵住阿九的胸口。笛声如刀,割开了阴雾。他看见那东西露出真容——是块青铜残片,刻着奇怪的纹路,正渗出黑血。
"就是它!"苏秦喊。
陈墨咬破指尖,血滴在青铜片上。残片发出刺耳的尖啸,阿九的魂终于解脱了,飘向阴雾深处。陈墨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阴雾。
"阿九!"他喊。
"小道士,别难过。"阿九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终于能去看小鸭子了。"
青铜片"当啷"掉在地上。陈墨捡起它,发现上面的纹路竟和《幽冥录》里的"往生印"一模一样。这是件能沟通阴阳的神器,却被做成了害人的东西。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问苏秦。
苏秦摇头:"我们要的是真相。嬴稷想用这东西复活先王,可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复活术,是......"他看了眼地上的青铜片,"是封印。封着河底的邪灵。"
张仪踢了踢青铜片:"现在知道了?你师父当年烧乱葬岗,烧的不是民夫的魂,是这东西溢出的邪气。阿九的执念救了它,也救了自己。"
陈墨望着窗外的月光。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过的话:"亡灵合成师的手,既能造魂,也能毁魂。但记住——"他的手指抚过骨笛,"魂有魂的路,人有人的债。"
"明天,我去咸阳宫。"他说,"把这东西交给嬴稷。"
苏秦挑眉:"你不打算要报酬?"
"报酬?"陈墨笑了,"我要阿九画的那只小鸭子。"
张仪从袖中摸出个泥偶,正是歪脖子的小鸭子:"早给你备下了。那孩子在阴间总画,我就顺手捏了个。"
陈墨接过泥偶。泥偶很轻,却带着体温。他突然觉得,黄泉渡的阴雾没那么冷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子时已过。陈墨把泥偶收进怀里,骨笛在腰间轻响。他望着殿外的月亮,想起阿九说的话:"小鸭子在扑棱翅膀。"
或许明天,他该去河边看看。说不定,真有小鸭子在等他。
喜欢开局火种协定,但我能无限召唤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开局火种协定,但我能无限召唤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