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乐宫后,果然没有看见景瑜的身影。
而长乐宫的宫人许是早就听闻了风声,此时气氛都与平日不同,多了些难熬的压抑。
沈霜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先回偏殿。
天色已暗,宫中各处点了灯,却静谧极了。
到了很晚,也不见景瑜回来。
沈霜宁也没怎么睡着,还提前吩咐了偏殿里的下人,若是公主回来了,记得叫醒她。
窗外闷雷滚滚,沈霜宁再一次醒了,她从榻上坐起身,带起一头绸缎般柔软的长发。
揉了揉额角问道:“阿蘅,什么时辰了?”
阿蘅一直守在床边没睡,闻言说道:“回小姐的话,寅时三刻。”
沈霜宁隔着床幔问:“公主殿下还没回么?翊坤宫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阿蘅躬身低声答道:“殿下还在翊坤宫没回来,听说太医下了病危的话,贵妃娘娘,兴许要撑不住了......”
虽然早有预感,可沈霜宁听言还是不由一怔,这一世竟来得这么快么?
沈霜宁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了,随便换了身外衣便要出门,一看外面恶劣的天气,又回头吩咐阿蘅把伞拿上。
阿蘅依言抱着两把伞紧跟在后面。
行至半路,果然下了大雨。
照理说夜里不该在皇宫里乱走动,可沈霜宁实在放心不下景瑜,宫中巡逻的守卫皆识得她,便睁只眼闭只眼,只嘱咐她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大雨滂沱,砸得琉璃瓦噼啪作响,却压不住翊坤宫那边飘来的哀恸哭声。
景瑜如今的性子已沉稳许多,也比从前坚强,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至亲离世的剜心之痛,哪里是能硬撑过去的。
“公主殿下,您这是要上哪去啊?”宫人追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赶不上她。
景瑜像是没听见,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躲开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声。
旧时那股怯懦胆小仿佛又回到了她身上,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手脚,连呼吸都带着瑟缩。
她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冰冷的雨水顺着发髻往下淌,很快就将她浑身浸透。
裙摆拖在积水的石板路上,像坠了铅块似的,死死拽着她的脚步,像是要直接把她拖拽进深渊里。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方才的画面——
母妃从床幔后伸出的那只瘦弱的手,枯槁得像深秋的枝桠,却像鹰爪般用力抓着她的手臂,女人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字字都带着淬了毒般的厉色:
“景瑜,你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连你父皇也不要信!否则,你就会像娘一样......”
后面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截断,只余下断续的大口喘息在帐内翻涌,仿佛随时要断气。
......
也不知是这雨太冷,还是淑贵妃临终之言太过细思极恐,景瑜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脚下的路越来越滑,地上积水映着破碎的光,四周的宫墙在雨幕里像张巨大的网,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自己从小生长的皇宫如此陌生可怖。
心中忽然生出个从未有过的念头来,疯长似的占据了整个胸腔。
她要逃离这里。
可不论她往哪走,目之所及都是高得似牢笼般的宫墙。
分明是无比熟悉的地方,平日闭着眼也能随便走的宫道,此刻她拼命睁大眼睛,眼前却只有一片混沌的雨帘,竟连东西南北都辨别不清。
景瑜回头看,身后竟一个人影也无。
可翊坤宫的哭声却像生了脚,顺着雨丝穿墙而来,丝丝缕缕钻入她耳中。
她忽然就害怕得蹲下来,双手捂耳,低声呜咽。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
一声又一声,穿过雨幕,带着几分焦急,又带着几分熟悉的温和。
景瑜这才慢慢抬起头,顺着声音转头看去。
迷蒙的视线里,雨幕深处晃过一抹模糊的光亮。
那抹光是温暖的橘黄,从一盏油纸灯笼里透出来,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晕出不太明显的界限,像浮在水面的星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抹光亮以极快的速度驱散了周遭的黑暗,景瑜终于看清周围所处的环境,瞬间吓得面无人色!
只因再往前两步,便会落入水中!
景瑜竟不知何时来到了荷花池边!
而四周无人,又加之雨势极大,若是不幸落水了,就算她奋力呼救,也不会有人听见。
景瑜猛地打了个寒噤。
“公主殿下,您怎么跑这儿来了?”身后传来沈霜宁急切的声音。
景瑜应声转过身,看到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灯笼,双脚踩过鹅卵石铺就的小道疾步而来,视线关切地望着自己。
景瑜张了张口,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即两边嘴角往下一撇,就一头扎进了沈霜宁的怀里。
放声大哭。
沈霜宁看她跑到了荷花池,差点以为她想不开,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