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的悬崖像被上帝啃噬过的蛋糕边缘,探照灯扫过时,林涛看见杨振站在疗养院残垣的制高点,白衬衫在狂风中鼓胀如帆。他左手拽着锈蚀的消防梯,右手握着的却不是枪——而是个老式录音机,磁带转动声穿透雨幕。
"欢迎来到我的毕业典礼,林警官。"杨振的声音突然切换成陆铭温润的腔调,录音机里同步传出相同的语句。秦越的战术手电照出他脚边散落的七盘磁带,每盘标签都写着日期,最早的是1999年6月17日——圣心疗养院火灾前一天。
林涛的耳鸣症在雷声中发作。三年前冤案听证会的记忆碎片扎进脑海,被害人母亲指甲缝里的润滑油气味突然变得真实可闻。他按住太阳穴时,杨振已经用鞋尖挑起一盘磁带。
"听好了!"录音机爆出刺啦声,随后响起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这是受体3号被注入'人格溶剂'时的反应。"杨振突然扯开衬衫,胸口赫然烙着数字"7","而这是陆文渊给我们打的条形码!"
悬崖下的海浪声诡异地消失了。林涛发现杨振站立处的地面有规律震动,碎石正以每分钟七次的频率滚落。秦越突然拽他后退:"地下有机械运转!他站的位置下面是——"
"旧疗养院的电梯井。"杨振接话时,录音机播放出电梯缆绳断裂的巨响。他掏出一把袖扣撒向警方,金属坠地声与证物袋里的袖扣碰撞声完美重合,"陆铭衣柜第三格抽屉,2018年定制于意大利。我花了两年时间练习用他的握笔姿势签收快递。"
探照灯扫过杨振的左手腕,林涛看见上面密布的针孔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结痂的针眼与陆铭做胰岛素注射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们不是好奇张薇指甲缝里的DNA吗?"杨振突然用指甲抓破自己脸颊,血珠甩在录音机上,"1999年病历封皮要舔手指才能翻页,而受体7号的唾液样本..."他故意停顿,等闪电照亮自己残缺的左耳,"永远留在火灾现场的档案柜里。"
秦越的无线电突然响起沈静急促的声音:"陆铭书房暗格!我们发现——"杨振猛地按下录音机暂停键,沈静的后续通报变成电流杂音。悬崖边缘的碎石开始剧烈震颤,林涛看见杨振背后的疗养院残墙浮现出血字:镜面永存。
"让我帮沈法医说完。"杨振从口袋抽出一张泛黄名单,闪电照亮顶部"受体家属处置记录"字样,"陆文渊不仅改造我们的大脑..."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七十岁老妇的哭腔,"还让护工把反抗的家属送进焚化炉!"
林涛的战术靴陷入突然松软的泥土。他想起尸检报告里张薇肺部的陈旧性灼伤,与杨振此刻展示的名单上某个被划掉的名字——张红霞,职业:锅炉工。
"现在理解为什么选陆铭当替罪羊了?"杨振的质问混着录音机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突然用陆铭标志性的左手扶眼镜动作推空气,同时录音机播放出陆铭在学术会议上的发言:"人格移植的最大障碍是记忆载体..."
悬崖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轰鸣。杨振在倾斜的消防梯上摇晃,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三年前那个冤案,林警官其实知道真凶是谁吧?"他掏出一支钢笔扔过来,笔帽上刻着林涛在缉毒队的警号,"就像你们当年明知道..."
秦越的枪声打断了后半句话。子弹击碎录音机时,无数磁带如黑血般喷溅。杨振在漫天飞舞的磁带中突然静止,用陆铭做心理疏导时的语气轻声说:"你耳鸣又发作了吧?那是受体2号临死前在您太阳穴植入的声波记忆。"
林涛的耳膜刺痛起来。三年前缉毒现场消失的证物突然在记忆里清晰——那是个刻着"2"字的金属胶囊,此刻正在他幻想中于颅骨内嗡嗡震动。
"最后一道选择题。"杨振后退到悬崖最边缘,背后是正在坍塌的疗养院外墙。他从内衣口袋抽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七个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站在焚化炉前,"猜猜看,除了我和3号,其他受体在哪里?"
沈静的声音终于冲破无线电干扰:"名单上有杨振生母!她在火灾前三个月被登记为...上帝啊...被登记为'人格载体素材'!"几乎同时,杨振的表情从癫狂转为婴儿般的茫然,他摸着左耳缺口喃喃道:"妈妈?"
这个停顿成为致命破绽。林涛扑上去时,杨振已经恢复狞笑向后仰倒。他故意用陆铭的声线喊出最后一句话:"镜面世界再见!"坠落的瞬间,外套被突出的钢筋撕开,露出内里与陆铭常穿的同款蓝衬衫。
悬崖下的海面吞没人影后,突然浮起大团荧光色泡沫。秦越指着那些组成数字"7"的泡沫惊呼,而林涛正盯着掌心半张烧焦的照片——年轻陆文渊搂着的七个孩子里,第五个男孩的眉眼酷似少年陆铭。
收队时技术员的声音在暴雨中失真:"杨振住处发现三十盘标注日期的监控带..."林涛回头望向悬崖,最后看见的是礁石上反光的黏液正被潮水带走,像某个隐形人留下的指纹。车载广播突然自动播放起《月光奏鸣曲》,那是陆铭心理咨询室的等候音乐。
雨刷器摆动中,后视镜映出林涛渗血的耳廓。血珠坠向警徽时,他恍惚看见倒影里的自己左脸浮现出杨振特有的法令纹。远处海平线上,今年第七号台风"镜面"正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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