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碎了最后一线天光,暴雨像被撕碎的幕布般倾泻而下。林涛的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划出扇形,车灯照射下的雨丝如同无数垂落的银针。他眯起眼睛,看着GPS信号在屏幕上闪烁两下后彻底消失。
"见鬼。"副驾驶上的陈志刚用力拍打导航仪,"这破地方连基站都没有?"
林涛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穿过雨幕,落在远处山坡上那片模糊的灯光上——青松镇,人口不足五百的滨海村落,此刻在暴雨中像一座孤岛。后视镜里,三辆警车的红色警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来,如同稀释的血迹。
"根据手机最后定位,杨振就在镇东的老邮局附近。"林涛调整耳麦,电流杂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回应,"秦越,你那组到哪了?"
"北面岔路口。"法医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发现...新鲜车辙...通向谷仓..."
陈志刚解开枪套:"要我说直接封镇搜捕,这疯子杀了六个人..."
"然后让他趁乱混在居民里溜走?"林涛猛打方向盘避开塌方的路段,轮胎碾过碎石发出脆响,"杨振精通伪装,强攻只会打草惊蛇。"
车灯扫过路边的杂货店,橱窗后有个佝偻的身影一闪而过。林涛踩下刹车,雨水顺着摇下的车窗灌进来。杂货店老板递出找零时,枯枝般的手指在纸币上留下潮湿的指印。
"最近见过生面孔吗?"林涛亮出证件。
老人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下:"暴雨天...都躲屋里..."他找零的动作突然停顿,硬币从颤抖的指间滚落,"邮局...老周家阁楼租出去了..."
林涛弯腰捡起那枚1997年的硬币,背面国徽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当他抬头时,老人已经拉下了卷帘门,金属碰撞声在雨声中格外刺耳。
废弃谷仓的铁皮屋顶在风中哗啦作响,像某种巨兽的鳞片。秦越的白大褂下摆沾满泥浆,她蹲在入口处,手电筒光束锁定地面几组交错的脚印。
"42码工装靴,右脚跟磨损严重。"她指着最清晰的足迹,"与疗养院现场提取的鞋印花纹完全吻合。"光束移向脚印边缘,"看这个——"
林涛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暗红色泥土。即使在暴雨冲刷下,这些颗粒依然保持着独特的黏性。
"圣心疗养院后山的红黏土。"秦越的镊子夹起一粒细小的晶体,"还有石英砂,只有七号病房窗台上有这种成分组合。"
陈志刚踢开谷仓门板的动作惊起一群蝙蝠。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照出角落里堆放的速食包装和注射器。墙上用炭笔画满了扭曲的人脸,每张面孔的右眼都被戳出黑洞。
"他在模仿陆铭的侧写。"林涛用手机拍下那些图案,"看这个构图角度——和陆铭书房里的自画像完全一致。"
秦越突然走向一堆干草,从下面抽出一件叠放整齐的白大褂。领口绣着的"陆"字在紫外灯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这不是仿制品。"她的声音绷紧了,"袖口有陆铭惯用的钢笔水渍,DNA检测可以确认,但..."她翻出内衬标签,"这是二十年前圣心疗养院的制服款式。"
林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谷仓深处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手术器械的轻响。当他拔枪靠近声源时,只发现一个老式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某种规律的滴答声。
"心电监护仪节奏。"秦越按下停止键,"频率...是濒死患者的心率。"
录音带背面用红笔写着"第七次实验开始"。
青松镇邮局的绿色门漆剥落成鳞片状,门廊下的风铃在狂风中发出急救车警笛般的尖啸。林涛推门时,铜铃铛的响声被雷声吞没。柜台后,老邮差周福生的眼镜片上反射着电脑的蓝光。
"阁楼租客的资料。"
老邮差的手指在键盘上停滞:"暴雨冲垮了东边的桥...你们今晚出不去了..."
陈志刚的配枪重重砸在柜台上:"杨振在哪?"
"杨...医生?"周福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说是来采风的作家..."颤抖的手指调出监控画面,7月7日下午3点07分,一个戴渔夫帽的身影正在寄挂号信。
林涛凑近屏幕:"收件人是谁?"
"没有登记。"老邮差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但他总用那台老打字机..."他指向角落蒙尘的雷明顿打字机,"说要找...手感..."
林涛按下退格键,滚筒上残留的色带印出一个模糊的"7"。当他拉开下方抽屉时,一叠未寄出的信封散落出来。最上面那封的收件人栏写着"陆铭教授亲启",邮戳日期是2001年7月7日。
"不可能..."秦越检查信封,"这纸质确实有二十年氧化痕迹。"
林涛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相片:年轻的陆文渊医生站在疗养院台阶上,身旁穿白大褂的男人被剪去半边身体。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你以为火灾烧光了一切?第七个孩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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